穆月庭感动之余倒没有忘记正事。
她含着泪,目送那班下山的将士,一步一随,没几步就到了穆子焱身后。
战士投身人流里,美人垂下眼睫,一眼就看到了衣袖上的血痕,“呀!三哥你受伤了?”
穆月庭惊慌失措地掀起穆子焱的袖口,赫然见一道红色划痕,珠子般的眼泪掉就掉,“伤这么深!”
旁边坐着的几个虎贲军别提有多羡慕穆子焱,这时恨不得拿刀在自己身上也扎几个口子,请美人过来看看。
窦鄢目光撇来,眼里充满了嫌弃:女人就是女人!破点皮肉就是受伤了?出去都让人笑话!
穆子焱在窦鄢这种目光下也有些恼了,将手臂从穆月庭手里抽了出来:“一点伤,值当哭哭啼啼的?”
穆月庭是不啼了,哭得却更厉害了。
穆子焱面色和缓下来,放软声调道:“好了,是三哥脾气不好。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穆月庭不理他,咬了咬下唇,站起来,一声不发地走了。
看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妹妹娇弱,哥哥好面子,闹出的一场兄妹口角。
谁都没看到,刚刚穆子焱把手臂从穆月庭手里抽出来,手掌滑错间,借着大袖的掩盖,一串两把方形钥匙,从穆月庭的手里滑进了穆子焱的掌心。
自古美人计百用不爽,骗钥匙这种事,穆子焱不如穆月庭。
可是要在一群虎视眈眈的精兵的监视下,一瞬间将钥匙精准无误地插进锁孔里,还要在下一刻暴起伤人,给韩荦钧赢取脱枷的时间,穆月庭就做不到了。
进撩云村后,常千佛便设法传信给固安堂的那十三名暗杀好手,让他们入村沿江打探地形,备好舟船和绳索,准备接应。
可是一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收到回应,不知是人遇害,还是信被拦截?
应是后者。
穆门的人,此刻应在全力准备对付金雁尘,不会额外引发事端,暴露行踪。
金雁尘到底会不会来?
如果他想救瞿玉儿,这是最后的机会。而且看起来,是个非常不错的机会——穆沧平被困住了,韩荦钧身披重枷,剩下的穆门中人,已知名姓的,没有一个能与瞿涯班德鲁这种等级的高手抗衡。
常千佛看着脚下江流,穆子焱仰头望,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一个讨论了很多遍,也没有得出确定答案的问题:一旦金雁尘出现,韩荦钧究竟是会帮着穆沧平对付明宫?还是联手金雁尘,一道解救瞿玉儿?
常千佛更倾向于后者,所以才有了让穆月庭盗取钥匙的计划。
穆子焱则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来他深知韩荦钧对穆沧平的忠诚,这种杂糅了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等种种复杂情感在内,再有韩荦钧坚贞品格加持所形成的忠诚绝非一朝一夕,或是被伤了一次就能改变的。
二来……他沉吟一刻,对常千佛了一句:“像你这种怪胎不多了。”
这里的“怪胎”是对常千佛的褒扬。
下有妹妹的哥哥,看这世间的男子,大都是不顺眼的。但那一刻,穆子焱是由衷觉得:没有比常千佛更好的归宿了。
没有人,能够无视穆典可与金雁尘的那些曾经过往,愿意无条件地包容她,爱护她;更不会为了她,负伤带病,长远跋涉,来营救金雁尘的妻子,只为她心安。
韩荦钧是真男儿,可未必有常千佛这样广博的心胸。
穆月庭走开后,坐在了瞿玉儿的身旁。
那些虎贲军带有垂涎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