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仲铖请来为穆子建诊病的六名大夫,有常家堡宏济堂和广济堂两堂的大夫,有穆门秘密供养为杀手们医治的高人,更有昨夜才被他接来洛阳声名在外的游医。
常家堡的大夫医德昭著,不会说谎;后两者也不敢说谎。
且请医之事暗中进行,穆子建不会知道,也没有机会收买当中哪一个。
诊断的结论是完全可信的。
六位大夫对穆子建的病情各有判断,有说能治的,也有说不能治的。但在穆子建是否痊愈这件事上,六人的结论完全一致:穆子建双腿仍无知觉,绝无可能自如行走。
穆仲铖出翠篁院便黑了脸,径直杀去地牢,亲自执鞭,对着赵青衣一顿劈头盖脸猛抽。
赵青衣被穆典可算计,杀程朱颜是为报断腿之仇,杀屠玄背和白万里是为自保,纵然可恶,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诬陷穆子建。
显而易见,赵青衣是为穆子建相助穆典可之事怀恨在心,自己活不成了,也要拉上穆子建垫背——用心何其可恶!
他竟然会去相信这样一个奸诈的外人,而怀疑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子会做出欺师灭祖的悖逆之举。
险些酿成大错。
“……没有诬陷。”赵青衣满身是血,奄奄一息,仍紧咬着不松口,“是大公子,我亲眼所见。”
穆仲铖怒极,又一鞭甩下,抽打在赵青衣将欲抬起的头颅上。
“到了这时候,你还要攀咬。”他面沉如水,几乎是一字一字迸出,“那你告诉我,一个双腿没有知觉的人,要怎么瞒人耳目地出行?又要怎么上得山去杀人?莫非他为了杀一个人还要废了自己的腿?”
赵青衣萎靡地陷在轮椅里,听得穆仲铖的话浑身一惊跳,如眠中发噩梦。
穆子建的双腿毫无知觉?
这怎么可能!
他浑身痛得已无知觉,但意识仍然清醒。脑中飞转如车轮,试图厘清穆仲铖传达给他的信息。
却是徒劳。
这一切太诡异了。
他明明亲眼看到穆子建轻捷地出了穆宅。这件事他除了对穆仲铖说过,没向任何人提起——涉及主家家事,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他可能会是最快被牺牲的那个——如果不是穆子建相助穆典可,非要置他于死地,他可能会将这个秘密永久地烂在肚子里。
穆仲铖也绝不会傻到去质问穆子建。
他和穆沧平都是穆放鹤一手教养大,祖孙感情深厚,揪出的心比谁都要迫切。取证之前,他绝不会让穆子建听到哪怕一丝风声。
那穆子建是这么知道的?还…自废双腿?
地牢中又恢复了死寂。
赵青衣坐在昏冥中,不甘地回溯着自己的失败。
他吃吃地笑出声来,“穆子建……穆典可……盟主,恭喜你后继有人啊——都像你,有够狠!够绝!自废双腿哈哈!”
*
穆典可的震惊不亚于赵青衣。
穆仲铖出言试探时,她察觉到事有不对,让霍岸传讯息穆子建,只是要他近期不要接触赵青衣,择机尽早痊愈。
万没想到穆子建竟会走这样一条路。
赶在穆仲铖试探之前恢复行走,固然有弊端——难以彻底打消穆仲铖的疑心。但按照穆仲铖的个性,他也绝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贸然给穆子建安上一个弑祖的罪名,毁掉他的声誉。89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