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来得早,才进十一月,就下下来第一场雪。
穆月庭回娘家来了。
穆典可拿一块糖,一边看着尧真写字,一边逗益和玩,听见琤瑽玉撞声,心头微凛。
——只有水头极好的玉,相撞才能发出这般清透的声音。
且是一组多珮,磕碰环响。
她所见过的人里头,就只有温珩佩有这么讲究一身行头了。
抬眼看去,见穆子焱走前面,身后跟着的着石青色缎衫拥白裘的男子正是温珩,腰间系一套三组古制玉佩,迈步作响。
油纸伞倾去的方向,穆月庭深色曲裾大红斗篷,叫温珩揽腰稳着步伐,缓缓地踏雪走过来。
她心酸已极,又觉开心,咧嘴绽放一个灿烂极了的笑。
穆月庭也笑了。
只不过浅浅的,没了少女的明亮与欢脱,是已为人妇的娴静。
***
这天晚上姐妹俩睡一屋。
像小时候那样,挤进一床被子里,说着女孩子们的悄悄话。
“温珩对你好吧?”穆典可压低声音问,“我跟千佛去过他的别院,那时十分不喜他,他看我一眼,都觉得不舒服,总觉在算计什么。可他看你的眼神分明不同,温柔得能挤出水。就像——”
她被自己逗笑了,哈哈道:“像三哥看小可儿那样。我还听说了,年纪大一点的男人会疼人,是不是?”
穆月庭笑了,“常公子这么年轻,不是一样也很疼惜你么?”
“他是为了骗我嫁他。”穆典可得了便宜卖乖,“指不定成亲以后就凶了。”
穆月庭笑,微垂了眉眼,“他的确待我很好。大家族人情复杂,日子原不那么好过的。”
温家是大家族,族人群居,出门走了三四里地,遇见的人还是姓温。
婆母凶悍,又多妯娌,她一个失了清白饱受争议的新妇,想一想就知要面临多少秽风恶雨。
可是风雨并没有吹打到她头上,温珩都替她挡了。
偶尔她那些出身名门的妯娌们也会聚一起说她的闲话,却不敢当面说,见她来就散了。
小姑告诉她,那些人是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