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雨过南楼，一夜新凉是立秋。</p>
风阶堕梧叶。</p>
穆典可午睡起，坐在书房里默账，已经穿上偏厚实的袷衣了。</p>
也是常怀壁送的。大婚前就抬进了梧院。</p>
说新婚头一年，着红喜庆，因此所赠四季衣裳除了夏衣，春秋冬三季皆以红色为主：朱殷，鞓红，唇脂，美人祭……是将穆典可见过没见过的红色都用了个遍。</p>
相似色，佐了不一样的裁剪和花样子，倒每一件都不同，各有各的风致与韵味儿。</p>
眼下穆典可穿的是件内外同色的檎丹色长袷衣，套一层素绉纱，倒似林檎覆了霜。</p>
早起新换装，常千佛还抱着她嗅了好一会，说有林檎清香，撩人想下肚——真真是个不正经的！</p>
穆典可低头看见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倒真像只果子，就没忍住笑了。</p>
自被杜寒江帮她做功课的事情被梁毓添告发后，她因祸得福，这一向课业都不重，没多久功夫就做完了。</p>
到底孕中，思虑深了，人总有些乏的。她在案前搁笔静坐，目落处——书架前，屏风后，处处生人影。窗外秋风有凉意，将人思绪细裁，裁出眼鼻耳唇，道道人影子，还是那人。</p>
就晓得思念病又犯了。</p>
约是午睡梦到了的缘故罢。</p>
梦外要比梦里好，并无山海隔，走上几步就能见到。她起身唤小叶拿伞，主仆几个往填拙堂去。</p>
梅陇雪也跟着。</p>
跟苦菜花那个小脑瓜一会一样主意不同，梅陇雪是个心思专注的，能沉下来。几年里就只一心一意做一件事，兼她于武学一事上本就有天赋，身手日益进驰，与刚入堡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p>
常千佛亲自试过梅陇雪两回，对她贴身护卫穆典可十分放心。</p>
鉴于梅陇雪既不爱华裳又不好珠宝，不好赏赐，常千佛专门为她在梧院放了个厨子，一日三顿变着花样做烧蹄髈、卤蹄髈，蒸肉，酥肉，炙五花……许是练武之人消耗大，倒也没吃胖。</p>
只就苦了苦菜花了。</p>
初时她见梅陇雪这等吃法都无事，抱侥幸心态贪吃了两顿，第二天立马觉出膀粗腰圆了。</p>
强忍着不吃吧，顿顿这么看着，也实是折磨人。</p>
后来她也不跟梅陇雪一块吃了，逮着空往放石居跑，那里粗茶淡饭，倒真把人吃清减了不少。</p>
路上遇见常德的女儿常灵裳，得赠两支山茶花：一支荼白色的，一支深红云斑的——细铁丝绷的弓，缚了绢纱，重瓣叠蕊，中有幽香，如真花一般。</p>
常千佛这一支辈分高，故而常灵裳与常素衣同岁，却唤穆典可一声“婶婶”。</p>
笑说道，“入了秋，花就越开越少了。虽有金桂霜菊可赏，到底单调了些。婶婶想装点屋子，支人说声就好，春花夏草倒都做得，原也爱做这些，不麻烦。”</p>
穆典可道了谢。</p>
常灵裳跟人约好了要去送花，也不多攀谈，两人道别各自去了。</p>
填拙堂中庭有棵桂花树，秋雨淅沥，湿花恋树飞不起。</p>
堂内人来往，不比平日少，进出皆唤“少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