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园中湖泊狭长,蜿蜒近三里。</p>
半里种菱,半里种荷。</p>
时在六月初,菱角尚未成熟,菱藤缠绕,碧盎盎铺满浅滩。</p>
尽头处接翠叶红菡萏。一个个小脑瓜层叠荷叶丛中时冒起,时隐下,笑闹阵阵,掀得一田荷盖翻腾不息。不时有水花飞出,映着太阳光,散开银亮一朵,是孩子们在鞠水互泼。</p>
常家堡的孩子水性都好,不等穆典可解开筏子,黎泓麻利地脱了外衫,扒去上衣,一个深猛子扎进湖里。</p>
穆典可忙叮嘱,“小心石头!”</p>
倒是黎安安摇着折扇,临风摆成个倜傥姿势,全然不似当爹模样。</p>
“黎安安不干净了。”一丛深荷叶后传来杨果果的大嗓门,“他都还没有成婚,就有两个儿子了,连孩子娘都不知道是谁,忒不是东西了。我不要他了——阿奇,你眼睛抽筋了吗?”</p>
“没,没。”常奇一脸尴尬,使劲往杨果果身后瞟,提醒她身后有人。</p>
杨果果刚要转身,就听身后“轰”的一声,回头见一团巨大水浪从湖中腾起,中有一人,披头散发,白眼吊舌,直直朝自己扑来。</p>
杨果果一惊,返身往船另一头扑,一条腿被什么东西从后死死钳住,吓得乱蹬乱打,大喊,“阿奇救命!救我!有水鬼呀——”</p>
常奇又哪是个怜香惜玉的,哈哈大笑起来,“杨果果,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啊!大白天哪来的鬼——是阿泓。”</p>
杨果果抹了把眼泪,回头一看,可不是黎泓那小鬼。</p>
这兔崽子正抱着自己的腿,一口一声“娘”。</p>
黎安安站在一片竹筏子上,穿了一件风骚得不得了的染满蔷薇花的长衫子,摇着折扇,一副看热闹的架势。</p>
“杨果果,这就怪不得我了。孩子都认出你来了,看来咱俩的事是瞒不住了。”</p>
“你放屁!”杨果果脸都气绿了。</p>
黎笑笑也是目瞪口呆,缓过神来道,“黎安安,过分了啊。”</p>
却怎好同妇道人家开这种玩笑!</p>
也亏得杨果果嫁的是常奇,知根知底,不会当真。</p>
只不过常奇未免豁达过头了,拍着大腿,乐不可支,似乎十分快意看到杨果果吃瘪的样子,“哈哈——哈哈——”</p>
随后就变成了惨叫声。</p>
“杨果果,成亲前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对我好,我做什么都不管我——”常奇捂着耳朵大叫,“你这个骗子!”</p>
“谁骗你了!”杨果果叉着腰,手上又加了把劲,“那是不管你赌钱,不管你斗蛐蛐儿,我什么时候说不打你了?”</p>
许是这边动静太大,生生压得另一片水域里的热闹声一滞,随后水声哗哗,大小孩子们划着船,推着盆;或鳧水,或乘筏……乌泱泱围过来。一个接一个,扒着藕茎探头。</p>
倒有个不热衷看热闹的,翘脚躺在一只大木盆里,被逐涌的水波推了出来。兀自闭眼吃莲蓬。</p>
雪白莲子飞上空,时高时低,落下都在嘴里,例无虚发。</p>
“哟,这还有个外人呢。”黎安安吆喝了一嗓子。</p>
随即遭黎笑笑翻了一记猛烈白眼,“黎安安,谁招你惹你了?阴阳怪气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