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力不错。”
“院子里杂草丛生,内墙需要重新拉毛粉饰一番。这些似乎说明,你所谓翻修一新的房子是不符合实际况的。”古铜说,“真正的问题在哪里?这房产占地两亩,你告诉我这儿属于郊区,四周风景优美,是个理想的地段。但为什么至今没卖出去呢?”
王一娜犹豫了一下。“因为这不是一幢大房子,而是两共用一面公共墙壁的小房子。”
“什么?”
“要从房子的这一部分到另一部分去,你得走到外面,进另一个门。”
“有谁愿意要这种一点儿也不方便的住房呢?”
王一娜没法做出回答。
“让我看看房子的其余部分吧。”
“你的意思是,虽然是这种布局,你仍可能对这房子感兴趣?”
“我得先查看一下再说,带我去看看房间。”
王一娜困惑不解地带他走进去,有个地下室,建在房子的地下,有一扇低矮的小门,空间十分狭窄。古铜从里面钻出来时,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心里感到很满意。“供电系统看上去大约有10年的历史了,铜管道略新一些,但都还好。”
“你的眼力的确不错,”王一娜说,“你知道该从哪儿看起。”
“如果基础结构也需要改造的话,那么改建这个地方就没有必要了。”
“改建?”现在王一娜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瞧这房子的布局。公用墙壁建在相连的两房子之间,但我们有可能把墙壁改建成一个房间,在房间的后部隔起一道走廊,再把部分公共墙壁推倒,让走廊通向另一边的房子,从而使两房子连成一体。”
“哎呀,我简直……”王一娜看了看车库。“我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古铜在内心盘算着。他本来没计划买这么一幢价格昂贵的房子。他想到自己积蓄的3万大洋,想到自己是否打算成为有房子的穷光蛋。
“我只能出4千!”
“低于要价?给这么一幢值钱的房子?”
“给这幢我听见你称为翻修一新的房子,或者是不是我刚才的建议突然使这房子更加具有吸引力了?”
“对合适的买主,是这样的。”王一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曾多次洽谈过房地产生意呢?”
“我曾经是一家地产公司的顾问。”古铜把报局为他印制的商业名片递给她。“哈同公司,总部设在上海的外滩。这家公司不是跨国公司,但经营着许多特殊的房地产业务。我的具体工作是,寻找那种实际价值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高得多的房地产。”
“比如这幢房子。”王一娜说。
古铜耸耸肩。“我的问题在于,我无论如何只能付得起四千。”
“我会把这一点向我的委托人讲清楚的。”
“请务必强调这一点。按通常标准,定金应该是一千。
古铜又耸耸肩。“还有另一个问题——如果我找不到工作,我就买不起房子。”
“卖房地产怎么样?”王一娜突然大笑起来。“你一直在试图说服我成交。”
“也许有点吧。”
“我喜欢你的风格。”王一娜笑着说,“如果你能说服我成交,那你就能说服任何人。你需要一个工作,现在你找到了。问题是,你怎么付得起改建房子的费用呢?”
“这很容易,用廉价劳动力。”
“可你究竟指望到哪儿去找廉价劳动力呢?”
古铜伸出自己的双手。“就在这儿。”
无论是在特种部队服役时,还是后来做文职报特工时,古铜曾多次感到过害怕——失败了的任务,没有预想到的威胁——但哪一次也无法与他第二天半夜醒来时感到的恐惧相比。他的心怦怦乱跳,一个劲儿地恶心,浸透了汗水的内衣紧紧贴在上。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被黑暗吞没了,不知自己在何处。这不是仙客来旅馆里的房间。但接着他就想起来了,他已经搬到王一娜经营的一处租赁房里了。这房子甚至比他在重庆退租的那公寓还要窄小,但至少它比仙客来旅馆的客房便宜。目前首要的原则是节约。
他感到口干舌燥,却找不到电灯开关。在他摸索着到狭小的浴室去找水池时,股碰到了一张桌子上。他一连喝下好几杯水才感到解渴。他又摸索着走到单间的窗前,拉开双层百叶窗。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壮观的风景,而是街道里月光映照下的街巷。
他问自己,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他又开始出汗了。我一生中从未拥有过大宗的财产,可我刚刚签署过文件,承诺购买房屋,为此我必须一次付清,我这是疯了吗?如果报局方面听说我真的在房地产上投资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怀疑是什么促使我相信自己付得起这笔钱。事实上,我是付不起的,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
古铜不由得想起最近的一桩丑闻。一个特工把报局莫斯科地下组织的秘密报出卖给了俄国人,换取到2万美元。其结果是灾难的——行动组织被摧毁,特工被处死。过了好几年,报局的反间谍机构才开始怀疑有一个双重间谍,并最终把怀疑的目标集中到那个人的上。使报局大为震惊的是,反间谍机构派出的小组发现,在作为例行审查一部分的测谎检查中,那人两次都差点没通过,但测谎结果却被描述为模棱两可,而且得出了对他有利的结论。这个小组还进一步了解到,那个间谍在房地产上投资惊人——数处度假别墅和一个占地一万亩的农场;此外,他还分别在不同的银行账户上存有几十万。这些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之后不久,那人和他的妻子因间谍罪被逮捕。报局本来已经放松了对其特工人员私人生活的监视,现在却又采取了新的严格的防范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