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理上而言,在唐朝时节藩镇节度也绝非是世袭制。但是规矩是人定的,自唐朝中晚期之后,父亡子继、兄终弟及的藩镇笔笔皆是。而魏国中央政权,当然要比唐僖宗、昭宗时节的唐廷强硬上太多,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治下的藩镇自行废立节度。
然而魏国分封出去的诸藩节度,除了对李天衢尽忠,为了自己世代家业着想也实属人之常情,当中也难免有人会想到:这般时节既然早已形成的惯例,姑念我等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难道当真就没有特例么?
而李天衢强调的是仍要循序渐进的加强中央集权,有一个原则也绝对不容违背:
想搞藩镇世袭?绝对不可能!财富、土地,功勋子嗣所愿接受的教育等方面,是可以接受先人福荫的;但是地方上军队、财赋等权力,我可以赋予你,但是随时都能收回来,也绝不是任何哪个功勋宿将私人所有的。
但是每个人的格局与理念不同,李天衢定下的法则,未必所有功勋宿将都会理解,即便理解也未必能够接受。王师范当年做淄青军节度使慷慨激昂的宣称保唐救驾,可先前唐昭宗派臣子接管他的藩镇,照样一通收拾让他滚蛋忠于朝廷是一码事,可继承我老子的地盘与军队,凭什么要上交给国家?
随着自己地位的提高,往往野心也在不断的膨胀,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当一个大头兵受重用提拔,官升三阶,他会感激涕零、效死卖命;一个武将谋得更为远大的前程,高官厚禄、坐镇一方,他会感觉到自己跟对了君主;可是当做到一方节度,也总有人会想既然我于国有大功,怎么就不能按现在的常例,让我的子孙辈继承基业?
而这个问题如今愈发的明朗化,却是因淄青军节度使王重师战死,而确定藩镇继任者之后所引起的。因为于情于理,无论资历、功绩最有资格接掌淄青军的只有节度副使刘知俊。
毕竟刘知俊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意图谋反的迹象,李天衢遂按理任命其接掌淄青军。然而刘知俊受职之后,便立刻吩咐其子刘嗣彬辞去外派磨砺的军职差遣,而转任淄青军藩镇衙内都知兵马使。
而衙内都知兵马使司掌藩镇军府兵权,以刘嗣彬的功绩与资历而言,按说本不足以接受这等要职,刘知俊却直接将他自己的子嗣提拔为身边的左右手,很明显的是任人唯亲。但是自行任命多数藩镇内部的军职、文职,也仍是节度使保留的权力之一,所以李天衢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刘知俊这可就有些要尽早培植自家子嗣做接班人的意味虽然不会明言,但这也是在试探李天衢的反应。他向暗示的讯息,自然是:
我既然为陛下出生入死,也立下无数战功如今也未违背本朝法度,但我就是要全力栽培刘家子嗣,尽可能积累战功,而以后也能得以接掌淄青军藩镇。届时功绩与资历配得上节度之位,陛下您却仍是不准么?
而其他各处藩镇节度闻得风吹草动,心中也都难免泛起嘀咕然而徐泗军节度使张归霸上书禀奏,要求李天衢将他膝下张汉伦、张汉杰、张汉融三个亲子转调到汴京赴职,官大官小无所谓,只要能多加磨砺长些见识。张家官门子弟,也未必非要都在徐泗军中当职。
张归霸的举动固然是在向自家主公表明心迹,他可从来未曾有过让本家世袭藩镇的打算。无论是做京官还是做节度,全按陛下的旨意行事。然而李天衢明白张归霸世代自据一方的野心不大,只不过看到文书上他那几个儿子的名头,眉头却也不由的皱成老大一个疙瘩
张归霸固然是忠心耿耿的心腹宿将,可你这几个儿子,除了早亡的张汉鼎按原本的轨迹,本来也都应该是跟着赵岩、段凝之流祸国殃民、迫害忠良最为活跃的几个奸臣头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