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贼子狼子野心,谋害邻道节度,休提当初意图袭杀先王,他本来与感化军时溥、天平军朱瑄交好,却觊觎他们藩镇领土而突然翻脸偷袭而魏帝辖义成军弹丸之地,在朱温看来,正可利用其讨灭时溥与朱瑄之流,而兼并其领地。是以当先灭时溥、朱瑄,回过头来再故技重施,再回过头来对付魏帝不迟,然而这也就给了他趁机做大的机会。
而我晋国与朱温狗贼血仇大恨不共戴天,按先王遗志,固然须当先讨灭篡唐伪梁可是魏帝也正是利用我晋国与梁贼之间的仇恨,一步步的继续壮大势力。当初倘若没有我晋国牵制梁贼,朱温那狗贼毒辣狡诈,眼见另有一方势力逐步成为他的心腹之患,也必然要尽全力讨灭羽翼尚未丰满的魏帝。
所以当初魏帝与朱温联手,先与黄巢、秦宗权、孙儒,后同时溥、朱瑄大战杀伐时,他都是渔翁得利的一方;而我晋国同梁贼连年征战厮杀,他也同样是从中取利最多”
听郭崇韬娓娓说着,大殿之内许多臣僚不住的点头,也是深以为然。而郭崇韬面露沉思之色,口中也仍不闲着:
“魏帝固然是文武兼备,然而他之所以能雄踞中原的最重要因由却是在于对时机的把握上。若是细想他的行径事迹当初黄巢麾下大将孟楷为陈州赵家兄弟挫败,要将其擒杀易如反掌,结果魏帝当时不过统领百来蟊贼,半途杀出擒杀孟楷,这才为赵犨赏识任用;
而后先王与朱温贼子、忠武军周岌、感化军时溥几路藩镇联军重挫黄巢大军,都意欲擒杀祸乱天下的反贼祸首,取黄巢首级以威震天下。而魏帝以陈州偏师协同征讨,兵力最是微末,偏偏又是他在虎狼谷伏击袭杀了黄巢,非但声名鹊起,这才有了统掌一方藩镇的机缘;
更何况,他利用朱温狗贼与时溥、朱瑄反目,反扑吞并天平、感化军大片疆土;而后又趁着孙儒与吴王相持对抗,挥军南下轻易取淮南诸州;与我国联手之际,更是刻意弃守义成郑、滑二州,先致使我晋国在河朔腹背受敌,他却于宣武与朱温狗贼决战,一举重挫梁贼夺下汴州;征讨转面忘恩的李罕之那宵小凶徒,又是魏帝趁机占去昭义军三州”
郭崇韬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起头来,望向端坐在王座之上,也正皱眉思索的李存勖:
“魏帝的可怕之处在于,他总是能抓住时机,在最合适的地点、最合适的时候出手,而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好像是他能未卜先知,总会预料到天下大势,乃至诸处藩镇时局的走向,似乎我等只能推断预料的大事,对他而言,仿佛是早已熟读过的史载传记那般。
未战而先谋,我等对事态的进展须提前做出推测,而魏帝也似乎总能多预测几步而我晋国当然务必要先讨灭梁贼,倘若再要遣使知会魏国,一并出兵,那么大王以为,这场大战的结果又会如何?”
李存勖听郭崇韬详谈言罢,他脸上神情也变得愈发的凝重:
“恐怕这也早就在魏帝的意料之中,他也早已筹谋部署,而我晋国倘若与魏国一如既往,仍要共同举兵讨伐梁贼。就算经此一战,终能覆灭伪梁国祚但是对于孤而言,也只是遂了父王一桩遗愿,而魏帝到底也将趁机吞占下关中、甘陇大片疆土,还打算让我晋国为他人作嫁衣裳?”
郭崇韬当即点了点头,又断然说道:
“正是如此!大王秉承先王遗志,又怎能再让魏国有机可乘?方今我晋国辖河东、卢龙乃至被魏国分取的昭义军藩镇,何况耶律阿保机统领契丹诸部声势壮大,以往与我晋国多有来往的塞北诸族各部,以后只怕相继也要归从于契丹,
而魏帝坐拥宣武、河阳、天平、淄青、横海、淮南、泰宁、鄂岳等大片藩镇疆土,也致使人口、军旅、钱粮都远逊于魏国。日后倘若要与其争霸抗衡,仅凭眼下我国掌控的领地,也将处处受制,陷于被动。
所以这一战不但要断绝梁贼国祚,也绝对不能让魏帝再从中取利,关中、甘陇治下诸处藩镇,也必须要为我晋国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