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高行周哭肿的双眼当中,仍满含着强烈的恨意。李天衢喟叹一声,心中暗想以他如今的人生经历,要寻后唐报仇,也不同于其原本的命途轨迹,而势必要与李存勖那一方势力不死不休。
毕竟若是走正史线,高行周的父亲高思继、叔父高思祥等族亲长辈,也都是因依法惩治在燕地违反乱纪的河东牙军,而让李克用认为高家兄弟在当地颇有声望,又不肯臣服于河东,那日后势倾一方,必为后患,遂尽除之所以高思继的父亲、叔父因河东而死,这似乎也像是命中的定数。
可是对于高思继的死而乐见其成的刘仁恭,为收取燕地人心,他将高家子侄编入军中,授以军职。直至刘守光发动兵变,囚禁其父,而篡夺卢龙军藩镇之时,高行周与他堂哥高行珪在燕云之地从军效力,前后便达十余年之久。
然而直到后唐挥军要讨灭桀燕政权,高行周、高行珪哥俩却因刘守光穷凶极恶、残暴不仁,便临阵反水,倒戈降从于后唐。甚至被调拨至李嗣源麾下,与其与义子李从珂一并统领牙兵。
虽然当时下旨处死他父亲高思继的晋主李克用也早已病逝身亡,可高行周与高行珪的行径往重了说,也可以是转投到了杀父仇人一方势力效力卖命
所以高行周历经梁、唐、晋、汉、周五代,受累朝荣宠,得封王爵,按后世评述“禄厚而君子不议,望重而人主不疑,能自晦于饮酌之间,保功名于始终之际”可自己的父亲因河东而亡,他却为以河东军为班底的后唐效命,也难免要被一些人诟病。
李天衢大概也能揣度走正史线的高行周苦衷,自幼便要被与他父亲的死也脱不开关系的刘仁恭收容,只得为坐镇卢龙军的刘家父子卖命,偏偏那对爷俩残暴贪婪,一个赛着一个的混蛋高行周自幼在那等环境下长大,他也只能顺从时务。
而下令处死他父亲高思继与其他族亲长辈的,是河东先主李克用,并不是宣称继承唐室正统的李存勖。出兵灭了桀燕的后唐庄宗,那个时候他还是横扫河朔的战神,是励精图治,已经开始要向梁朝大举反攻的明主。高行周明知继续为刘守光那个暴君卖命,也不过是自取灭亡,枉送性命,相反的也就只有降从于后唐,才能谋取更为远大的前程,他也就只得认命了。
可是如今的高家,却是魏朝的将门世家包括自己的父亲在内,血亲先后因后唐兵败身死这都与李存勖脱不开关系。高行周在魏朝备受重用,未来可期,却得知高思继等族亲阵亡的噩耗,他对后唐的仇恨更为刻骨铭心,也绝对没有屈从于李存勖的可能。
“高爱卿忠君护国,殁于王事,朕不胜伤悼,必当追赠加封,不没其功。晋贼犯境侵掠,夺我朝疆土、害我朝上将之恨,也势必要与其清算。待与晋主决战的时机到来时,朕也必然会许以你为父报仇的机会”
李天衢又走上前去,搀扶起高行周,再出言安抚了几句,却见有个内侍宦臣赶忙踱入殿内,立刻禀说殿前司都点检使王彦章,也已入宫请求觐见帝君。
大致也能猜出王彦章的来意,李天衢遂立刻应允宣他前来。待那内侍宦官领命去了,未过多时,王彦章便大步流星的行至內朝侧殿,他先是向李天衢恭谨见礼,而瞧见一旁双眼通红的高行周时,也不住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