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夏鲁奇话刚说完,他微微一顿,便低声嘀咕道:
“该说的话,固然要讲,不过我估计你的为人,想必也是誓死不降吧”
史建瑭听了,他神情凝重,立刻义正言辞的回道:
“夏都虞候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既跟随家父从戎投军,便没指望会得个善终。与其熬到年老力衰时病死于塌上,沙场上血战到最后一刻,即便拼得阵亡身死,亦感痛快!
我与家父两代,自献祖皇帝(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在孙儿李存勖称帝后被追为追尊为后唐献祖,谥号文景皇帝)伊始,辅佐河东李家三代,从那时起,昭武九姓史氏,只为河东李家竭忠效死!
就算我也敬贵朝帝君的确是个有雄才伟略的明君,可一山不容二虎,我朝陛下要与他决胜争霸,我即便赴死,也决计不会投从南朝!否则枉遭世人耻笑,还要污了我与家父声名!”
夏鲁奇闻言,心里道了声果然如此,他便提起大枪,翻身下马,统领身后马步军健,朝着史建瑭那边迫近过去。一边摆开要冲杀的架势,夏鲁奇一边又豪声言道:
“既不肯降,两军交锋,也容不得半点相让!不过即便你今日必死,我也自会吩咐下去,将你的尸身送回晋地,能于家园故里安葬,而不必埋骨在这深山僻岭之中。”
身陷九死一生的绝境,史建瑭却呲牙一乐,森森白齿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也显得更为乍眼。他与夏鲁奇各为其主,每次交锋势必要取对方的性命,可这一番言语下来,彼此也并没有怨毒的仇恨,倒似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触
可即便如此,双方终究还是要决出生死,史建瑭眼中迸射出凛然杀机,也高声回道:
“如此说来,我倒还要先谢你了?不过就算你占尽优势,到底谁会死在谁的手里,还犹未可知!”
史建瑭话音未落,便立刻拔足突进,倏的直朝着夏鲁奇冲去。仰天长啸,舞起长刀便抡斩了过去!而夏鲁奇陡见眼前寒光一闪,他道了声来得好,手中大枪也疾如闪电攻了过去。长刀与大枪相击,当即发出炸雷般响彻山岭的金铁震鸣声!
河中镇残余牙将牙兵,与魏朝殿前司精兵锐卒而纷纷嘶声喊杀,朝着面前的敌人暴冲而去,很快便又混战成一团!
史建瑭的长刀疾如惊雷,刀锋从夏鲁奇的铠甲护肩处重重划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当即火花四溅。而夏鲁奇手中大枪,也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翻腾飞舞的黑龙向朝着史建瑭席卷过来,两人战成一团,起初十余合内,也仍是针尖对麦芒,斗得不分伯仲。
然而但听得刀枪相击、金铁交鸣声愈发激荡,双方刀来枪往,不是被对方的兵器格挡开杀招,刀刃枪锋,便是从面前劲敌身上要害处疾速掠过两员当世虎将以性命相博,生死也只在毫厘之间!
又斗了二十余合,伴随着激烈的动作,史建瑭身上几处箭疮伤口所渗出的鲜血,已将包扎的麻布染得鲜红。血液淋漓流淌,他忽的也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只的听得破风声突至,而下意识的侧身避让可一片肩甲,却遭夏鲁奇一记上挑抛飞了出去,锋利的枪刃,还撕裂开肩头一片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