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数度奇袭契丹兵马,斩首数千,也算是在塞外打出了威风,而吸引来一些零散部落的归附投效然而随着麾下兵马的成分更为复杂,李嗣源感受到不止肩负的使命任重而道远,自己的心态也变得愈发复杂矛盾,有些抉择他虽然不愿去做,但也已是身不由己。
李嗣源不得不承认,正如身边心腹安重诲所言,现在他这个游牧势力的首领,就算以后唐皇帝自居,但是眼下也只能按草原上的规矩招抚其它部族。
当年自己的义父李克用也曾招募塞外游牧族裔,但是有李存璋等义兄整肃军纪,对于那些侵扰百姓、桀骜难制的杂胡兵马执其尤暴横者戮之。然而当年后唐之所以曾把部族军整治得服服帖帖,也全因朝廷有发军饷、赐封地的资本。
如今李嗣源自知眼下他缺兵少将、物资匮乏。那些肯投效自己的部族,只是为了推举出一个对抗契丹,乃至带头趁机剽掠南面花花世界的主心骨否则人家又凭什么他这么个流亡君主出力?
李嗣源从来就没有回避自己胡人的身份,然而当年随着义父李克用入主河东,迄今已逾三十余载。他很清楚要在中原立足,不但对于汉人、沙陀乃至其他各族百姓都务必做到心忧黎庶,如今临危受命、担负大任,也更要以自己的义弟李存勖为前车之鉴,竭尽全力,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如今这般情形,这与入侵故国领土而杀人放火的强盗头子又有何异?
心绪正复杂时,李嗣源忽的便听前方蹄声阵阵,又有数百骑自远处飞奔下来,也有人吹起了号角,苍凉的号声也立刻在空旷的草原上飘荡开来。
内心的矛盾终不便对外明言,李嗣源遂一勒战马,坐得笔直,凝视向那群飞奔而来的骑众。片刻过后,他的义子李从珂,便先行策马奔至李嗣源的面前,而高声禀道:
“吐谷浑、越利等诸部头人已至,前来听候主上示下。”
李嗣源点了点头,旋即与安重诲翻身下马,便昂然向前走去。那些部族头人则隔着近十丈远的距离,便齐刷刷的勒住缰绳,纷纷离鞍落地。大步迎来,又以草原上的礼节,先行单手抚胸、躬身施礼。
说起来这些游牧部族,其中吐谷浑为鲜卑分支,当年强盛时也曾建国而自据一方,可如今也早已散落各处而辗转至当初唐朝关内道北部的首领赫连铎,还为了争夺云中代北地区的统治权,便与李克用针锋相对,最终却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吐谷浑诸部更为衰微,而如今投效李嗣源的这支部落丁壮不过数千,比起已臣服于契丹的吐谷浑同族,数量还远远不如。
而越利等部族乃至游离于定难军八部之外的党项羌虽然同样兵力有限,但毕竟蚊子腿也是肉以李嗣源的后唐余部军旅为主,零零散散的草原部落再凑在一处,如今好歹也有近三万的规模。虽然还远不足以与魏朝、契丹那等大国抗衡,但是通过犯边袭扰,也能对其中任何一方构成军事威胁。
李嗣源遂强打笑意,上前招呼各部头人。而在众人的簇拥下,由李嗣源草地上平铺的毡毯坐了主位,又有族民相继呈上一罐罐马奶酒,乃至已开拨解剖过的烤羊,旁边还有堆起的泥炉上沸汤咕噜作响,大块的羊肉翻滚,散发出阵阵肉香。
而入席的部族头领当中,年纪最轻的吐谷浑头人白承福史载有名,按他原本的轨迹,按说再过几年,本来会为后唐封为宁朔、奉化两府都督,并得李存勖赐其名为李绍鲁,在正史线中便为后晋、后汉招抚入塞用以对抗契丹
所以白承福先前便与后唐晋阳朝廷有所接触,较之其它部族酋长,他也更期盼能随着李嗣源杀回河东,而在中原争取一片供自己族民栖息繁衍的土地。旁边头人尚还吃得满嘴流油时,白承福思忖片刻,便对李嗣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