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自己的儿子也力主按石敬瑭的计划行事,杜堆金低首沉吟,也不再出言表达异议;而后石敬瑭一手提拔的那个名为张彦泽的军将冷哼一声,旋即说道:
“毕竟还是中原富庶繁华,我本是阴山突厥出身,祖上有机缘迁居河东太原,若有的选,谁情愿在荒僻之地受苦?入娘的,咱们做沙场上搏命的勾当,又图个什么?还不是博个功名富贵,喝最烈的酒、拿最多的金银、用最漂亮的女人而在最富足的地方享福?
草他姥姥,要按说我,的确也理当借助契丹人的势要,才更有可能在中原立足。眼下有将主带头,俺也不愿再留在塞北遭这份罪,那还迟疑什么?”
这个名为张彦泽的将官说话十分粗鄙,他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虽然起的是汉名,可是却生得双目赤黄,而且五官不但胡人特征十分明显,更是形貌狰狞,时常面露凶戾之色,犹如一只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而人如其貌,张彦泽不止生性剽悍,秉性凶暴残忍,好色、贪财,还好屠戮虐杀,似乎这般时节那些凶恶军阀所具备的特质,也都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他年纪虽然不大,可如今也已是凶名在外,就连寻常沙陀、吐谷浑等打惯了仗、杀惯了人的将官兵卒,见了张彦泽也都不免要绕着走。
虽是新近提拔的属下,可石敬瑭对张彦泽也十分看重。毕竟按史载轨迹,他们二人结成姻亲,而且后晋时节张彦泽犯下虐害亲子、肢解僚属、杀人夺妻、侵害百姓等累累恶行,惹得天怒人怨,然而石敬瑭对他的态度,却仍是纵容包庇。
毕竟张彦泽性情暴戾,也意味着他作战勇猛对于石敬瑭而言,便如大户人家豢养的凶獒恶犬,似张彦泽这等极度凶恶的人在帐下听命,肯为自己所用,也不能彰显住他这个上官的威仪?
而杜堆金、杜重威、张彦泽先后表态,愿意鼓动所部兵马脱离李嗣源,追随石敬瑭前去投奔契丹石敬瑭深沉的目光一瞥,又朝着自己的亲信刘知远望了过去。
向来少言寡语的刘知远,也一直没有作声。实则对于石敬瑭意欲叛离李嗣源的决定,他心中或多或少也仍有些犹疑。
毕竟刘知远也是沙陀人,晋阳朝廷虽覆亡,可是李嗣源却仍在试图复兴河东李家的霸业。即便刘知远也很不看好如今所处的这一支游牧势力,是否又会有夺回失地的机会可是背弃旧主,而去为契丹外族所用,不也还是要寄人篱下?
然而刘知远也已经注意到石敬瑭目光灼灼,也已朝着自己这边盯了过来他转念一想,先帝李存勖时节,石敬瑭本是李嗣源的心腹嫡系,而如今李嗣源宣称继承后唐帝位,而他又是石敬瑭的心腹嫡系自己的主子要鼓动一部分兵马分家出走,而去投从契丹,刘知远心说李嗣源必然要追究下来,那我又怎能脱得开关系?
何况石敬瑭趁着统领骑众巡弋一方之时,才撺掇众人前来密议,也决计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刘知远很清楚自己现在必须做出抉择,他遂也不禁暗忖道:
我本出身微贱,而后投军入伍,毕竟也是到了石敬瑭帐下后才开始受重用提拔。知遇提携的恩情固然要报,只是如今看来,我也难免要背离主上而后又要投往何处,与石敬瑭也只会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么
刘知远心中叹罢,旋即长身而起,向石敬瑭躬身施礼,而又言简意赅的说道:
“将主既已拿定主意,末将自当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