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也是习惯的直接伸手接过,一手端着,在西暖阁中走来走去,边喝边看皇宫里的夜色。
皇帝看似悠闲,可张嫣却能清楚地见到他神情上的变化。
朱由校很快喝完坐回到椅子上,将碗递还给张嫣,坐在那想了一会儿,发觉张嫣还在一旁站着,便轻声问道:
“皇后还有事?”
张嫣拿来碗,交到宫娥手上示意去洗了,等无人时才担忧地说道:
“前日宫中传闻说这次会试考官们受贿营私,民间议论沸腾,寒士怨愤,奏本中说的是这事吗?”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朕奇怪的就是为何民间议论如此之大,连日以来的奏本,百官竟无一人提及此事。”
“皇后,这帮平日连朕养只猫都要说长道短的科道官们,这次却如此安静,你说这事怪不怪?”
张嫣思虑后点头:“此事牵扯太深,怕是百官心有疑虑,不敢贸然上疏谈论吧!”
“哼,他们这是见这事有辱自己的清流名声,所以一言不发。”朱由校又站起来,走到暖阁的窗檐边上,道:
“皇后有什么建议?”
张嫣安静地回道:“陛下,太祖有训,后宫不得干政,妾能与陛下说上几句就已知足,建议却是万万不敢。”
朱由校看了她一眼,笑道:“朕若就是想听听皇后的意见呢?但说无妨,朕又不一定会听,朕不听,你便不算是干政了。”
张嫣被逗得一笑,轻声说道:
“君臣如父子,科举本是得士心的大事,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朝廷若置之不理,却是得罪了天下寒士之心。”
张嫣这番话点到即止,没说太多,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朱由校听后很满意,点头道:
“昨日许显纯查抄了吏部右侍郎郑我朴的府邸,朕本想着责三法司会审,可你知道么,这个小小的吏部侍郎,为官八年,竟贪了四百多万两的家财!”
“看来魏忠贤那个黄鸟的趣谈是真实情况了,对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必要再审,浪费时日。所以朕决定发一道圣旨,将郑我朴在明日处斩!”
“也是在明日,处斩郑我朴的时候,朕要召开一次朝会,向朝廷百官及天下万民表示朝廷在处置贪污纳贿一事上,强硬的态度。”
“明日就要开朝会?”
张嫣口气中虽有些惊奇,但脸上挂着的笑容和眼睛中的神采,分明表现出对眼前这位天启皇帝的赞赏和爱恋。
见朱由校主意已定地点头,她随后又问:
“陛下还来就寝吗?”
朱由校摇头,道:“不,今夜就在西暖阁,朕还有其他事要吩咐,你回去吧,早些歇息。”
张嫣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添乱,而且确实有些话,皇帝是不方便当着自己面吩咐的。
她躬身行礼,轻轻退走。
这一夜,朱由校又是一夜无眠。
外面守着的王朝辅看见,不断有人奉诏进宫,在皇城外灯光寥落、人声渐稀时,西暖阁却灯火通明,有人彻夜长谈。
第二日,一名刑部差役打开封闭了两日的牢房大门,对着里面失魂落魄的昔日大官讥讽道:
“吏部侍郎,起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