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众骁骑营兵士,闻言则是一脸疑惑。有在交头接耳,有窃窃私语,却是无一人敢妄言。冉郡守环顾众人,脸上的神情已有些悲凉,看着遍地血污和支离破碎散乱一地的尸体,不由地哀叹了口气。
良久地沉默,最是折磨人心。
骁骑营校尉尤振威毕竟是一介武夫,哪懂得那千般断肠?只道是郡守夫人与这两人交好,便生出了菩萨心肠。但一朝入伍裹黄沙,便是生死相搏,若有半分怜悯之心,他日必将人头落地。
于是乎,便不合时宜地朗声劝诫道:“郡守大人,切莫放虎归山啊!”言辞凿凿,字字恳切。
也许,这位铁骨铮铮地莽汉说过无数的话,但这一句,却是骁骑营校尉尤振威这一生说出过最正确的。没等此言落地,那楚南霜便施展鬼魅手段,一扬手,便在朦胧月色下,扬起数缕烟尘,烟尘随风散,不多时已弥漫开来。
平常眼疾手快,捂住口鼻,含糊喝道:“有毒,屏息凝神!”众人闻言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效仿。饶是如此,也抵不过阵阵夜风。
许是关了城门的缘故,风起,吹起缕缕烟尘弥漫,也将那两人身形掩去。
“啊呀!”随着一声惨叫,迷雾之中分明有一人吃痛倒地。那两人身形缥缈,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又是一声清冷闷哼,伴随着冉郡守地滔天怒吼,众人纷纷仓促转身,簇拥了过去,要护郡守大人周全。待一缕阳光刺破黑夜的屏障,洒下点点光明之际,众人才勉强看清眼前景象。
只见平常死死按住张弥勒,张弥勒双目瞪出眼眶数寸,豆大汗珠随着脸颊流下,那铮亮地光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突兀,此时已无半分喜感,只有那挥之不去的痛楚。
但此时,已没有人有闲暇去嘲笑那颗铮亮地光头。只见张弥勒一条手臂已齐肩而断,另一只脚也被挑去脚筋。此时若不是平常将其按住,早就因为钻心疼痛胡乱挣扎,导致流血过多丢了性命。
而当众人再看向冉郡守时,他怀中的佳人已是奄奄一息。更令人愤恨的是,那一双秋水眸子此时已被一剑划过,再也睁不开了。而那郡守夫人腰间,分明还插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分明就是刚才她要放走那两人的!
这光明来的太迟了些,因为有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冉郡守不住颤抖地双肩昭示了他的悲痛,而那充满怨毒的眼神还直直地望着城南方向。骁骑营校尉尤振威一声令下,便率十人往那两人逃跑方向追去。
冉郡守再低头回望怀中佳人时,此时已似泣不成声。
而他怀中女子,没有半分悲痛神色,竟是展露淡然笑容,如沐春风。许是太久没有笑了,表情因为过分拉扯变得有些僵硬,不住地撑开那嘴角,虽是那般钻心的痛,却没有半分显露出来。她胡乱地往空气中摸索着,想一下子就那摸到张熟悉却又沧桑地面容。
而那男子已是没有勇气去握住那双胡乱挥舞的手,像个无助地孩子,无声地啜泣。
“啪!”
一声响亮地耳光响彻这凄惨地黎明。
冉郡守左侧脸颊被顾醒突如其来地一巴掌,打地有些泛红。而他怀中女子则是将他紧紧抱住,任凭眼上地血污沾染那已是饱经风霜地衣衫。
顾醒不知何时醒转过来,眼见这一幕,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他实在看不得一个男子如此畏畏缩缩,眼前女子已快香消玉殒,还在那般扭扭捏捏。
或许是爱极了,太害怕失去吧。亦或许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再一次让幸福从指缝间溜走。
“啪!”
又是一记响亮地耳光,顾醒毫不犹豫地再次打下。冉郡守如梦方醒,停止了啜泣。将怀中女子轻轻抱起,缓步向那城墙走去。
初升地太阳总是这般柔软,柔软地像一颗将熟未熟地“溏心蛋”。男子在这一刻才记起,寒儿最爱漠北地日出。记得那年相遇时,她就坐在一望无垠地沙海里,遗世独立。
翘着脚,望着天,等待着黎明施舍下那一缕光辉。
犹记得,那是后唐长兴元年的一个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