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见父亲陷入沉思,他安静地陪伴父亲。静静地凝视他,父亲身体瘦削,两颊凹陷鬓发斑白,目光敏锐而坚定,父亲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父亲鬓发斑白,父亲老了,多年漂泊在外。
“父亲。”李念跪在父亲身边,给他捶腿。
李德裕拍拍儿子肩膀,“念儿,在大理寺任职,没有困难吧?”
“父亲,儿子有一想法。父亲如今回到京城,儿子年轻还需多加历练,儿子想到郡县去锻炼。郡县更能体察民情,儿子这些年书是读了不少,但缺少对民情社会的考察。”
德裕难得笑得开怀:“不愧是我的儿子,念儿,你是锦衣玉食的公子,能不怕辛苦,有为民谋事的心。是不是虎父无犬子?”难得地和儿子开起玩笑。
“父亲,孩儿到现在才略微体会些父亲肩负的责任和不易。”
父亲年过半百,陛下传召,他为了国事大业,昼夜兼程,月旬赶了千里路程。他这个年龄,这么跑路程,也快累散架。何况父亲年事已高。
李念将脸埋在父亲的膝盖上,肩膀耸动,他心疼父亲,忍不住哭起来。
自从李德裕回到京城委以重任,李府大门关不上了。同僚旧友后生晚辈,祝贺拜见的,一波接一波。
李府厨房炊烟袅袅,李相经常款待客人。
浣纱远远地看到前来拜见李相的青年才俊,就会替宝钏惋惜。
随便拎起来一个配他们家小姐,都比跟着薛尚享福。他们家小姐闭着眼睛摸到薛尚。
江遥和柳叶知晓李德裕重挂相印的消息。秀英无意间一席话,让柳叶知晓自己在长安城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童叟皆知’。只可惜这世界上唯独没有后悔药。
草长莺飞时节,早春的太阳柔和明媚。地上铺了两床竹席,两人席地而坐。
柳叶一直琢磨找机会离开此地。如今父亲回来了,她一想到父亲满心愧疚。她无颜面对家人,尤其无颜面对父亲。
那般严厉的父亲,对她从不吝啬笑容。幼时父亲常抱她与膝。
每当她摇头晃脑流畅地背诵文章,父亲总会大笑,“不愧是为父女儿,”
然后再遗憾地补一句,“只可惜生就女儿身。”
她的祖父李吉甫在唐宪宗时期出任宰相,封赵国公。曾祖父李栖筠,官至御史大夫。
李德裕饱读经书,尤其精读《左传》、《汉书》,不屑科举,以门荫入仕,补任校书郎。
性情高傲的父亲,偏偏生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曾被父亲引以为傲的她,做出令家门蒙羞惊世骇俗之举。
然后呢?然后她被命运摆了一道。父亲,女儿对不起您。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李家因为她蒙羞,那她就想办法用自己方式挣回来。
有一天,父亲会自豪地说,你不愧是我的女儿,即便你是女儿身,父亲仍然以你为傲。
家族因为她失去的,她要用自己的能力为家族挣回来。
柳叶两手撑地身子后仰,像一只慵懒的猫,间或接过江遥递过来的紫玉葫芦喝上一口。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柳叶感慨道。
她直起身,巴巴地看住江遥,“无所不能的师父,”她伸手到江遥眼皮底下,“给我一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