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从杭爱山脉东面边缘经过,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地之间豁然开朗,入眼皆是充满生机的绿色,青草地恍若无穷尽的毯子,把大地铺满了,一直绵延到无穷远处,又和蓝天白云接在一起,于是天与地汇成一幅画卷,浑然一体。
这是一路走来最好的景致,就好像一路的辛苦跋涉,甚至差点被人刺杀死在路上,都是为了看到眼前的这片草原。
看着如此壮丽而秀美的景色,舞马和宇文剑雪俱是觉得自己的心胸都开阔了,先前因为晋阳城中隐在暗处的争权夺利而生出的憋屈、无奈、郁闷一扫而光。
宇文剑雪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长远而平和的旅程,心中忍不住想到:天底下好风光多得是,等我杀了杨广,便要邀请我心中属意之人,和我一起遍游四海,看尽天下名山大水,赏玩秀丽风景,何其痛快。正好他也郁郁不得志,干脆远离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跟我做一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侠侣道友。
这样的念头升起来,脑中便自行幻想出一对和谐的身影,在山川湖海中仗剑纵马并行的模样,心中不禁升起无限憧憬。
她再看身旁之人,便不能像从前那般自如,纵有草原上清风徐过,也难解红霞拂面,生出了万种风情。天下间任何男子观之,恐怕都不能泰然处之。
那随行的翻译只看了一眼,便惊为天人,讷讷难言,几次暗暗观瞧,稍触曼妙身影,转瞬便低下脑袋。也亏得此人有几分自知之明,晓得这等国色天香绝非凡夫俗子可以占有,哪怕用眼睛直视也是亵渎了,敬畏之下躲得更远了。
入了草原不久,便看见一条宽敞又清澈的大河在苍翠绿毯上蜿蜒而过。那翻译跟在舞马身后,低着头说:“舞郎君,您看这条河,便是鄂尔浑河,咱们沿着河边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到始毕可汗的牙帐。”
鄂尔浑河出现不久之后,便渐渐能够看见突厥人的身影了。多是些骑马的牧民,挥鞭驱赶着一片片羊群,像草原上亦有白云在飘荡。细瞧这些突厥男子,脸型多是宽圆,颧骨高企,有的留着八字胡,有的留着山羊胡。很少看见像执失铁木那样留着络腮胡的。
身上穿的则是多袍服,腰束宽带,头戴无檐高帽,有的散着头发,很多牧人腰间都别着佩刀,可见尚猎崇武的习气浓重。
突厥女子亦多是高颧骨,不论美丑,多是带着汉家女子少有的英气,衣饰则比男子略微鲜艳一些。
舞马和宇文剑雪虽是和突厥人打了不少仗,但那时见的皆是突厥兵,穿着都是战袍,此刻见得才是突厥百姓的模样,很有异域风情,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广阔平坦的草原上突然多出了三个骑马的汉人,自然藏也藏不住。突厥牧民很快起了警惕心,一众人持刀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突厥语叫喊个不停。
那随行翻译忙用突厥说道:“我等乃是大隋朝太原郡留守,唐公李渊亲派特使,受贵族始毕可汗之邀,专来议和,烦请通报一声。”
那些牧民初始还凶悍悍的,听见始毕可汗的名字,这才安静下来。几个男人商量了一番,便派一人骑马往北方驰去了。不久引来一队身穿铠甲的骑兵。领头的骑兵看着舞马三人,用突厥语喝道:“你们三个就是李渊派来求和的?”
宇文剑雪凑在舞马身后轻声道:“这个求字用的有意思。”
舞马也用突厥语回道:“什么求和,是你家始毕可汗邀我等来草原上观光来的。顺便看看怎么把贵族特勤结社率还给你们。”
“哼,”领头的骑兵也不废话,挥鞭向北,“跟我来罢。”
一路朝着北边走,那河水越见清澈宽阔。又不久,远远瞧见一片连绵向远的高大白帐,外围则是起了土城土墙,一队队突厥兵士站岗巡查。
再往近处走一些,却是看见数名穿着古怪的突厥人,身披道道彩色布条,在原上起了一堆高高的柴火堆。柴火堆再往外面,围着一群来看热闹的突厥百姓,兴高采烈地冲着柴火堆指指点点。
这群突厥人之中,有一个头戴狼牙毡帽的女人,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随行的翻译跟在舞马身后,瞧着那女人小声说道:“这个就是突厥的萨满,最爱倒腾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式。”
舞马却是瞧向了外面看热闹的突厥百姓,只见人群之中,有一位姑娘身着花纹绚丽的长袍,头戴挂着圆形银片配饰的平冠,嘴角含笑,美貌绝伦,正是许久未见的青霞。
或者,现在该叫她阿史那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