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猛烈,呼呼作响,如同痛苦的哀嚎。小区门口那棵才开过一次花的梅树,折断树枝,孤寂地倒在黑夜里。
五月三十号,景家迎来了新生命,婴儿闭着眼躺在襁褓里。
景琳期盼了一夜,一大早就被景振昊接去医院。
景振昊乐呵呵道:“真让琳琳猜对了,是个小子。”他怕闺女误会家里重男轻女,赶紧又说:“以后这小子长大了,就让他给我们可爱的琳琳做保镖。”
清晨的阳光下,景琳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小景琥被早早准备好的柔布包好,昨夜下雨降温,要给婴儿做好保暖。
林芳菲在病床上躺着,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很好。她笑吟吟地说:“琳琳,来看看你弟弟,在我身边睡觉呢。”
景琳倾身,才出生的婴儿红彤彤皱巴巴的,脸颊只有大人半个巴掌大,谈不上好不好看。他小小的鼻翼用力呼吸,每一次汲取空气,都是生命之初的努力。
景琳眉眼温柔,看着他握起的小拳头笑了,“妈妈,弟弟叫什么啊?”
“我和你爸之前就商量了,大名叫景琥。你看要不要给他取个小名啥的?”
景琳眼睛弯成月牙儿,“挺好的,小名跟着喊小虎就好。”
林芳菲笑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家里多出一个孩子,对景家来说,虽然是件喜事,但是也同样意味着巨大的负担。景琳的外婆过来帮忙照顾大人孩子,景琳也利用课余时间照看弟弟,小小的病房里,一家人围着这个新生命忙成一团。
那些年用得起尿不湿的家庭还很少,景家的钱又几乎全部借给撞了人的舅舅,什么时候能收回来都不好说。小景琥只能穿尿布,尿布可以反复利用,用热水烫一下,洗了拿去太阳底下晒干,消毒后继续使用。
林芳菲的奶水不多,等景琥再长大些,估计还得喝奶粉。
林芳菲和景振昊都琢磨着等孩子大点再上户口回家。二胎得罚好几万块钱,这么一来,开支简直大到难以想象。
没过几天,林芳菲出院回到出租房。
景振昊满脸愧疚地说道:“琳琳,今年夏天不能给你买裙子了,等明年,爸爸发了工资,再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景琳背上书包,笑着摇了摇头,“表姐不是有些旧衣服嘛,都挺好看的,也很新,我穿她的就行。弟弟还小,他的衣服要买好一点的,对了,夏天了,还要给他买痱子粉。”
景振昊怜惜地拍拍女儿的肩膀。
景琳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重男轻女的人,所以心里一点也不介意。她步子轻快地去上学,想把自己弟弟出生的事悄悄跟好朋友们分享。
景琳到教室时,屠墨初早已经在了。
阳光映照在少年清冷苍白的侧脸,却没有带给他温暖。景琳哪怕还没有跟他说话,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寂寂的冷意,像是在风雪中站了一天一夜的旅人,冰冷得好似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人气。
景琳见他穿得单薄,连忙拉开书包拉链,拿出自己的粉色水杯,放在他的桌子上。
屠墨初和景琳都是勤奋的学生,他们来学校的,教室里只零零散散坐了两三个人。
屠墨初听见声音,没有焦距的眼睛才微微抬起,放到了她的水杯上。
景琳抱着书包,她并不知道屠墨初身上发生了什么,语气一如既往带着早晨问好时的温软,“早上凉要多穿点。杯子里有开水,你暖暖手吧。”
屠墨初愣了片刻,迟钝地伸手捧住她的粉色水杯。
热度从指尖一路往上,传到四肢百骸,冰冷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她杯子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笑脸,屠墨初看着它,轻声问道:“你弟弟出生了吗?”
“嗯!”景琳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没猜错哦,就是弟弟不是妹妹,他还好小呢。”
少女的声音里荡漾着喜悦。她的气息清甜,带着早餐牛奶味道和说不清的淡淡香气。“放学以后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吗?”
“不了。”屠墨初低声回道:“这个给他。”
屠墨初往她手中放了一个小小的镯子。
景琳怔怔地看着掌心躺着的镯子,这是婴儿带的那种银镯子,上面还有两个精致的小银铃铛,放在掌心冰凉而沉重。如果不是这沉甸甸的分量,她会以为是小卖部那种玩具镯子仿品。
景琳突然觉得烫手,她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贵重值钱的首饰,磕磕巴地说道:“你、你哪来这么多钱,买、买这个?”
“你管那么多干嘛?”屠墨初神色淡淡,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给你弟弟的。”你不是很期盼他出生吗?
景琳不敢要,她被一个银镯子砸懵了。在一根冰棍也五毛钱的时代,这个小银镯子得多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