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哦,你要先做夜空。”
“哎呀,月亮融到黑黑的夜空里面了。”
“哥哥好笨,星星少了两颗。”
屠墨初满手都是颜料,“闭嘴……”
他抬眸,景琳搬了小板凳坐在他的面对,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忙碌,见他望过来,露出一个天真明媚的笑容。
屠墨初更多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自暴自弃地拧着眉头继续。
小孩子们继续喋喋不休地指导,“哥哥你倒多了。”
“这个好丑,还没我做的好看。”
“哥哥你脸上也有颜色了,小花猫。”
颜料干了不好洗,他刚想用手背擦掉,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过来,轻轻给他擦好了。
长大以后,景琳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大多数时候不喜欢说话,表情冰冷,俊朗的五官有种酷酷的味道。他眉峰锐利,会有一点点凶。而她看着他,心里却意外的平静柔和。
屠墨初几乎是在狼狈地闷头瞎做。
华灯初上,孟嘉莉又被她妈妈赶来三中找屠墨初,路过这家小店刚好看到这样的场景。
店里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少女的脸庞诠释着什么叫做岁月静好,她微笑地望着屠墨初,看他摆弄着手中的瓶瓶罐罐。他并不娴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然而分外认真,甚至带着纵容和几分浅浅的温柔。
孟嘉莉瞪大眼睛,她只见过屠墨初的冷漠、暴戾、目中无人,却是初次见到如此毫无防备的他。
昏黄温暖的灯光下,他对面的少女安宁美好。景琳抬头望向店外,孟嘉莉下意识地往树后面一躲,阻隔了她的视线。
因为屠墨初制作材料倒得多了,烤干的时间比较久,众星捧月被他做得有些丑。打孔后带上金属环,刚好拿来做钥匙扣。
景琳把自己的钥匙挂上去,在眼前晃了晃,“哎呀,好丑啊。”
屠墨初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她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这么丑,屠不高兴还是自己留着吧。”她拿过他的钥匙挂了上去。
他可以闻到少女发间的清香,夜风一吹,让人心跳加快。钥匙带着她的体温回到他手上,上面多了一弯小小的月亮。
一个小女孩过来抱住景琳的腿,分外不舍。景琳蹲下,亲了亲小女孩粉嘟嘟的可爱脸蛋,“谢谢小老师教哥哥,去找妈妈吧。”小女孩羞涩又甜甜地笑了。
屠墨初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他忍无可忍,怕自己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转身就走。
他走出好几步,景琳略带疑惑的声音飘来,“屠墨初?”
屠墨初意识到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那每分每秒都在肆虐的感情,只是他一个人的悄然欢喜,把他灼得简直要燃烧殆尽。他被这样的温柔迷得神魂颠倒,分不清今夕何夕,可是又痛恨这样的温柔,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屠墨初闭眼,片刻后平静了翻涌的情绪才回过头,“要去上晚自习了。”
景琳点点头,笑着挥手,“再见。”
一段路分两头,屠墨初认真制作钥匙扣的时候,景琳忍住了想看时间的想法。等他走了,她才急匆匆地往公交车站跑。
她已经出来太久了,今晚是班主任赵宝芸的晚自习,有随堂测验。
而说好要上晚自习的屠墨初,却站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遥望着景琳慌张地跑远。
孟嘉莉一脸难以置信地走过来,“你喜欢她?”
屠墨初冷冷回头。
孟嘉莉被他眼中的阴狠吓到了,不由后退了一步。转而她又想,有什么好害怕的,有屠叔叔在,屠墨初还能翻了天不成,上次来送钱,他没接害得自己捡钱,多让人尴尬。
孟嘉莉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得意道:“啧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她是不是挺可怜你啊?”
“可怜”二字如同一根锐利的刺,毫不留情地挑开他内心不愿触碰的一隅。
屠墨初动了动手指,发出细微的骨骼交错声。那些午夜梦回时他最怕的,亲人一个个远离,在乎的一点点失去,最想得到的却无非是因为同情才与他相处。
他过得好时,身边围上来的都是乔慧这样的人。只有当他过得不好时,景琳才会陪他。所以、所以明明没那么难过那一巴掌,偏偏因为渴望她的亲近,内心又感到满足。
这都是他偷来的,屠墨初在自欺欺人,可是却被一个人当面点破。
孟嘉莉脖子一痛,“救……”下一刻,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秋天的风让她遍体生寒,她喊不出一个字,脖子上收紧的力道让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得意的笑变成了惊慌失措,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睛。
一个练习拳击多年的少年,手上的力量远非她可以想象。他一只手就可以生生掐死她,孟嘉莉后悔了,她应该听妈妈的话,别招惹他,更不该嘲笑挖苦他。她眼泪流出来,四肢拼命挣扎。
安静的街道,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树后的这个少年手段如此狠辣。他冷眼看着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孟嘉莉抓住了什么,狠狠打在他的手臂上。他目光微滞,那是景琳亲自挂上去的小月亮。
如梦初醒,屠墨初猛地松了手。孟嘉莉蹲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屠墨初上前一步,孟嘉莉不要命似的疯狂后退。
“钥匙,还给我。”屠墨初冷冷说道。
孟嘉莉扔过去,浑身发抖。今天是谭梦娴让她来问问屠墨初,他们要搬家了他要不要回去,可现在她哪里敢问?这样危险的恶魔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他心里有个人碰不得,一提就会发疯。
孟嘉莉被吓坏了,看着他走远,死亡的恐惧让她崩溃地大哭起来。她犹如诅咒般地想,景琳不会喜欢他的,这样偏激的人,他这辈子都不配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