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我想为抵抗大食人尽自己一份力。我毕竟也是大唐宗室,大食人攻打大唐安西,我不能心安理得躲在龟兹镇安享富贵,也要力所能及协助抵抗大食人,哪怕鼓舞士气也好。”
“其二呢?”李珙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他显然不认为这个理由合理。
“其二,是因为留守龟兹镇的将领时常骚扰我。”李碧筱小声说道:“那人时常以不同理由求见妹妹,即使我多次推绝不见他也仍然每日求见。”
“他甚至还派自己的小妾求见。我不好总是拒绝女子求见,接见过几次,那女人常常说自家郎君多好多好,那将领正妻又在去年过世至今未续弦,摆明了就是。我不堪其扰,所以离开龟兹镇赶来嗢鹿州。”
说完第二个理由,李碧筱惴惴不安地看向李珙,生怕这个理由他仍然不认为合理。毕竟,这个年代女子,尤其宗室女子的主要职责就是联姻。李碧筱的做法等于得罪了龟兹镇守将,现下安西局势这般紧急,李珙未必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
但出乎预料,李珙听到第二个理由脸色却暴雨转多云,没适才那么难看了。而且他说道:“龟兹镇守将章起樵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是先帝册封的公主,他一个小小果毅竟然也敢无视你身为公主的尊荣!待嗢鹿州之战结束,我必定重重处置于他!”
“丰哥,也不必如此吧。”李碧筱反而劝道:“他虽然意图不轨,但也并未有过违背礼节之事,也不好因此重处。”
“不成,大唐皇室威严不容亵渎!我定要重重处置他!”李珙语气坚定地说道。
“碧筱,既然你是因此赶来嗢鹿州,那也情有可原,暂且在嗢鹿州安顿下来吧。”他又说道。
“是,多谢丰哥。”李碧筱忙躬身致谢。
“你我虽不是亲兄妹,但也相差无几,不必谢来谢去的。”李珙笑着回应一句,又道:“不过你不能入城。再有五六日大食人就将包围城池,你不能陷在城中。我将你安置到河北大营中,住在我的帐篷里。”
“多谢丰哥。”李碧筱也不推辞,只是再次感谢道。
“说了不必谢来谢去,怎又说‘谢’字。”李珙又道。
“是,丰哥,我知晓了。”
“现下天色还早,走,我带你去河北大营,把你安顿下来再回城里。”
“那就多劳丰哥费心了。”
“你我份属兄妹,也谈不上费心。”一边说着,李珙翻身上马,李碧筱走进马车拉下门帘,一同赶去河北大营。
‘现下正是紧急之时,也抽不出将领回龟兹镇;等嗢鹿州之战结束了,章起樵,我定要重处于你!就你这种平庸将领,也敢打李碧筱的主意!’在赶往河北大营的路上,李珙这样想着。
是的,其实李珙之所以听到李碧筱第二个理由后暴雨转多云的缘故并不是他对她说的那个;皇室威严啥的,在现下的安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李珙其实也并不十分在意。
那几句话其实都是故意说给李碧筱听的。他之前太过生气发了大火,一时即使以与李碧筱兄妹情深为借口她也不会相信,只能用维护皇室威严做借口。
至于真实缘故,就是他觉得章起樵太过平庸,将李碧筱嫁给他没有任何好处。
前文说过,宗室女子的主要职责就是联姻。李珙身为安西大都护,又面临大食人大兵压境,哪里会想不到拿李碧筱联姻以争取某位将领更加忠于自己、稳固权势这种事情?
正相反,从封常清带兵离开安西、他正式成为安西大都护那一日,听到李碧筱想要留下来的言语后,李珙就琢磨拿她来联姻巩固地位,所以才会答应她留下。
他虽然与李碧筱一路从长安来到安西,也有了些感情,但这点儿感情远远不足以让他遵从她的想法。与大食人的和亲已经彻底黄了,陛下也不会再在意李碧筱,李珙即使擅自做主将她嫁出去陛下也不会惩处他。
至于联姻人选,李珙却一直没想好。他要挑选一位最能巩固他地位的人,可从安西留下将领中挑来挑去,却没有一个十分合适的,此时暂且搁置下来。
但不论挑选何人为联姻人选,李珙都不会答应把李碧筱嫁给章起樵。因大食人以主力攻打嗢鹿州,数千人马攻打勃达岭,此时安西能征善战的将领不是在嗢鹿州就是在勃达岭,其他各处都是平庸之将,而且都是众人皆知的庸将,章起樵就是其中一员。
把李碧筱嫁给这种人,对他巩固地位不仅毫无益处,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他如何肯做这种事?
‘不过经此一事,还是尽快将碧筱嫁出去。她年纪越来越大,再留着也不好。我回去再挑一遍留下将领。’李珙又琢磨起来。
他正想着,他们已经来到河岸边。为防止大食人在围攻嗢鹿州城时还能分兵攻打河北大营,河上的桥已经全部拆除,他们只能将马、车留在岸边,坐船过河。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河北大营。此时大营内有些混乱,驻扎在此地的士卒,留下的青壮,从城中搬出来尚未送到几座小城的百姓都聚在营里,吵吵嚷嚷乱作一团。虽有官员维持秩序,可也只能维持一个表面安定。
李碧筱对营内似乎十分好奇,不停地四处看去;李珙却早已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向中军走去。
来到中军后,情形陡然一转。中军并未有临时安置的百姓,也没有征召的青壮,全都是老兵较多的团旅,纪律很好,李珙走在其中,除远远传来的叫喊声外,竟然安静到了极点。
“这些人必是精锐。”李碧筱点评道。
李珙没理她这句话,脚下也丝毫不停,很快走到一座较大的帐篷前,转身同李碧筱说道:“这里就是你之后数月甚至一二年的住所了。”
“这间帐篷与你从长安赶来安西路上偶尔住的帐篷相比还差些,但好歹能住。”
“能住,怎么不能住。”李碧筱掀开门帘向里面看了一眼,立刻说道。
“只是,我住了你的帐篷,那丰哥住在哪里?”她顿了顿又问道。
“我会留在城中,鼓舞士气。你放心,城中有密道连通城外,不必担心我被困死在城中。”李珙道。
“既然如此,妹妹就放心了。”李碧筱拍拍胸脯,又想到一件事,笑道:“丰哥,我也可以鼓舞士气。士卒们听到宗室公主夸赞或激励,也能振奋精神。”
“那好,以后就许你鼓舞士气。”李珙也只是笑着答应一句,显然没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