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哥,那个大食人刚才到底和你说了甚?”他一进屋,就见到屋中站着五六个人,正有些焦急地走路。他们见到何普回来,立刻出声问道。
“也没说甚。”何普倒是不着急,走到桌旁先饮了一口奶茶,之后才说道:“先是夸赞咱们昨夜一战打的好,将士不仅深入地道,还几乎全歼唐军一队,战果丰厚。他给了一份嘉奖令,院子里堆的东西是给将士们的赏赐。”
“之后告诉我明日咱们的兵不必参战,叫我思索其他应对巷战之法,继续寻乱士卒。”
“最后说只要咱们为大食人卖命,大食总督一定不会亏待咱们,会接纳咱们与大食将领一般无二。”
“还有赏赐?”不等他的话说完,就有两人面上露出惊喜之色。他们与何普一样,都认为今日打的不好,虽然比大食人好得多可也不好,完全没料到还能获得赏赐。二人立刻就要来到院子中瞧瞧到底赏赐了甚。
“明日不用再出战?”另外四人的表情也放松许多。他们麾下将士担负的差事十分危险,一旦被发现身份就是全军覆没,他们麾下士卒不多,可不愿被消耗一空,至少在自己升官发财之前,不能消耗一空。
至于纳赛尔最后说的话,没人在乎。这六人都是原碎叶城的吏员,见多了听多了空许诺,对这种话一向当做放屁。
“就算躲过明日,但还有后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其中一名将领的表情很快又变得不大好看,半是抱怨半是试探地说道:“早晚还要重新上阵。何都督,你难道不能向大食总督并波悉林进言,不再派咱们进入地道,而是驻守一户宅院?”
“我算哪个名牌上的人物,还能向总督进谏?”何普半是自嘲地说道:“总督能让我在商议时列席已是开恩,我岂能不知趣地进言?”
“何况就算我进言,他能听么?大食将领也都已经明白,不彻底断绝城中抵抗之兵与唐军河北大营的联系,赢不了嗢鹿州之战。为断绝联系,必须探明唐军地道,将与伊丽河相连的那几段地道堵死。”
“而探明地道,哪里还有比咱们更加适合的?大食人长相与汉人完全不同,一眼就能看出。葛逻禄人虽长相与突厥人类似,但一来一支兵全是突厥人易被唐军将士怀疑,二来许多葛逻禄人不会说汉话,更容易露馅。”
“只有咱们这等原本就是汉人、突厥人的人假扮才不会被真的唐军将士看出来。你说若你是并波悉林,岂会不派他们进入地道?”
“这么说来,咱们就没活路了!”那人又道:“经过昨夜那一战,唐军将士一定对在地道中经过的军队严加防备,一旦发现真实身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咱们麾下士卒早晚死光。大食人也一定有和‘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类似的俗语,麾下士卒都死了,咱们还有何用?”
“但若不派兵进入地道,或者不向深处探寻,大食人也饶不了咱们,还是个死。左右都是死!”
“玛德,你这一说我觉得真有道理,咱们确实左右都是死。”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大食人不会卸磨杀驴吧?这要是这样做的,往后安西还有谁会给他们效力?”
“哈哈,五条腿的人不好找,愿意为大食人效力的人还不好找?啥时候都有人愿意做。”
“要不和唐军将领联络,咱们反正吧?”
“反正?咱们都坑害过唐军将士,唐军将领岂会接受反正?我是不敢向安西大都护府投降的。”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都住口!”何普叫道。听到他的喊声,在场六人立刻不再说话,再次看向他。
“我不知晓大食人将来会不会邪魔杀驴,更不知晓会有多少士卒会死于地道中,但我知晓,现下若不听从大食人的命令,咱们现下就会死。所以咱们必须继续为大食人出力,他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能略微提意见,但不能反驳。”
“我知道你们都顾惜麾下士卒的命,但现下也只有舍弃他们的命来换咱们的命了!”
听到何普这番话,众人低头沉思,或假装沉思。他这番话他们六人中也有人想到过,但想的不像这样清晰,此时听何普一说,顿时清楚起来。
至于他们会如何选择,还能有第二个选择么?众人纷纷说道:“哎,为了家中妻儿老小,只能让士卒们搏命了。战死士卒的家人我定会帮着照看,绝不使有冻馁之患。”
“好了。既然话说开了,也别再琢磨旁的,咱们继续训练士卒。若他们能变成精锐之兵,就算人数减半,也是值得。”
“是。”众人齐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