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看着这长长的由七十匹骡马组成的马帮,听着风中阵阵悦耳的马铃声,王惠贞的心里象这无云的高天一样清爽。
她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条险奇的路,是一条别的女人没有走过的路,她不知道这条路上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等着她,她只知道她已经上了这条路,她必须走下去,她要走完父亲没有走完的路,做完父亲没有做完的事。
一路风餐露宿艰难跋涉,在刚出发的时候,刘三爹向马帮兄弟伙专门介绍了“王三娃”,特别强调了她是个哑巴,要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听说她是刘三爹的表外甥,对她都还客气,又知道她不会说话,便不跟她说什么实在有事要说时,她也一边张嘴一边比画着对付,没事也就没人找她说话,她倒落个清静。
这天,马帮来到了滇藏交界的一段山路上,多日的跋涉,人困马乏,王惠贞开头几天脚上走起的血泡已经渐好,现在她感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整日整日的山路行走,劳累算不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孤独。
开头几天听起来异常悦耳的马铃声此时也显得单调枯燥,不过,一想到故事里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艰难,就告诫自己只有历经苦难,才能修成正果,她的正果就是让这个家兴旺发达,她边幻想着美好的未来,边观赏沿途的秋景来打发路上的无聊时光。
“砍柴莫砍苦葛藤,有囡莫嫁赶马人。他三十晚上讨媳妇,初一初二就出门。你要出门莫讨我,若要讨我莫出门。我讨你欠下一番帐,不走夷方帐不清……”
走在后面的哨头许铁柱又扯起他那铜锣般的嗓子吼起了山歌。王惠贞听着秋风从后面送来的这如泣如诉的歌声,心中象那山溪冲着个石头在滚。
“你要去要去我搭你去,烧烧煮煮也要人。你大人说出娃娃话,哪个出门带婆娘。你要去要去我搭你去,补补连连也要人。我出门只有带朋友,哪有出门带婆娘……”
许铁柱越唱越起劲,王惠贞越听越心烦。“这个死鬼!”她心里骂道,顺手扯过两片黄叶,揉了揉塞进耳朵。
“打尖(途中歇息)——开稍(吃晌午)”刘大锅头高声唱道。
王惠贞马上叫停头骡,取下锅和米袋,找个合适的地方用三根木棒架起吊锅,先用少部分干柴燃起小火烧着水,然后匆匆走入侧边树林中去拾柴。
她急急忙忙,不仅是忙着做饭,还是忙着趁拾柴的时机解手,只有这时才有机会避开同伴。平时走在路上时,她虽然带着有水袋,可还是能不喝就不喝,喝水多解手的次数就多,每次都要找机会避人,时间长了难免引人怀疑。
她捡了一些树枝,在一块大石头背后蹲下,刚解完手,忽听不远处有树枝断裂的声音,忙提裤子寻声看去,前方一灌木丛旁树枝还在动。
她捡起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没有动静,她又扔了一块,这时灌木后冒出一个人来,是哨头许铁柱。
许铁柱说:“嘿,王三娃,我来帮你捡柴,我说,男子汉,对天尿,一炮能把鸟打掉,你蹲在那儿干啥?”
“呸!”王惠贞啐他一口,用两手拇指和食指围了个大圆圈,在自己胯部比了比,又蹲了两下身子,意思是自己在解大手,不蹲着难道站着?
“哈哈哈,你屙那么大一坨,你小子是牛还是马?”许铁柱大笑道。
王惠贞又捡起一块石头朝他扔去,他笑着跑开了。
好险啊,王惠贞心想,这个许哨头喜欢唱些荤山歌,要提防着这人才是,她抱着捡来的干树枝走向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