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十八,是郑琴贞可以吃肉的日子,父母都在家,可他们都在忙着别的事,郑琴贞便自己去喂猪。
在舀猪食倒进猪槽里时,两头差不多一百斤的猪中调皮的的一头试图冲出圈门。郑琴贞没有象往常一样把它赶回去,而是由它出来,然后赶紧关上门不让另一头猪出来。
郑琴贞用木条打出来的这头猪,这猪受到惊吓四处乱窜,如她所料,这猪踏到她提前移动过的那两块木板,掉进了茅坑里。
茅坑有五六尺深,这猪根本爬不上来,她眼睁睁看着这浑身肮脏的猪在坑里挣扎,最后无奈地沉入粪水里。
这时她才冲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大声喊叫:“爸爸,妈——妈——快来呀,猪掉到茅坑里了,猪掉到茅坑里了。”
父母闻声奔来,到茅坑边一看,已经没了动静。她父亲一拍大腿:“吃他娘的,这下子不吃肉也要吃肉了。”
父亲找了铁钩来,把溺死的猪捞了出来,郑琴贞一直在一旁看着。
看着那肮脏的死猪,她的心中既恶心又愧疚,虽然她当斋姑娘不久,可她也明白斋姑娘得象出家人一样不杀生。而这头猪,其实是她杀死的,而且用了如此肮脏的办法,就是为了要吃它的肉,她不敢看下去,悄悄躲开了。
父亲把这猪清洗干净后,烧水烫了出来,最后得了一大簸箕肉,四个弟妹兴高采烈地围着簸箕转,郑琴贞在一旁看着,暗自庆幸父母没怀疑她。
刚才父亲问她是怎么回事时,她说她刚打开猪圈门,两头猪就往外冲,她用尽全力才赶了一头回去,刚把圈门关上,就发现跑出来的这头掉进了茅坑里。
父亲听了只拍拍她的头说:“猪没撞着你就好,以后小心点,别在打开门了,用瓢舀来一瓢一瓢地从上面倒进猪槽里。”
她没有说什么,只默默地坐到院子中一棵树下,用小树枝在地上不停地胡乱画着,她不会画画,她也没有想着要画个什么。
可当母亲叫她进屋吃饭时,她一看地上画的那些原来乱七八糟的线,组合在一起,那形状却十分地象一头猪。
这天的晚饭,母亲用猪肉做了香喷喷的一桌子菜,弟妹们吃得话都顾不得说,郑琴贞犹豫着夹了一筷子肉刚放进嘴里,刚要嚼,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放下筷子跑到院子中,在角落里呕吐起来。
母亲奔出来拍着她的背问:“你怎么啦?你不是几天前就闹着说想吃肉了吗?你看弟妹们吃得多香,你怎么吐起来了。”
她停止了呕吐之后才说:“妈,刚才我把肉放进嘴里时,想起我爹把猪刚捞上来浑身是大粪的脏的样子,我就吃不下去,就想吐。”
其实,她没有全说实话,她刚才确实是想起了那猪,可不是从茅坑里捞出来时的样子,而是刚掉进茅坑时那猪挣扎的样子。
猪的头即将被淹没时,她发现那一对猪眼直直地看着她,她觉得那猪目光象是人的目光,满眼的怨恨,满眼的愤怒。
当时她就吓得浑身一颤。她还想起了几天前那个刘疯子那丑陋的身体,脑海里一会儿刘疯子变成了猪,一会儿猪变成了刘疯子。
母亲看着她,看了好了会儿,才说:“那猪就算不掉进茅坑里,在猪圈里不是一样看起来很脏吗?猪很脏,可猪肉很香,你正在长,该吃的还是要吃饱,唉,为了这个家,难为你了,你还是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