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叫声很小声,按理说那人是听不见的,可是——
那人仿佛听见了她的叫声,转过头来,果真是他——康宏!
他的左胳膊吊在绷带里,他看见她,惊讶地站起身,激动地三步并两人步朝她走来,两人象两辆失去控制的汽车迎面而来,不可避免地撞到一起。
康宏把吊在绷带里的胳膊也伸了出来,两手抓住王惠贞的两条胳膊,激动地问:“惠贞,我的惠贞,你怎么在这里?”说这话时,她看见他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王惠贞自己的泪水早已顺脸流下,象断了线的珠子,她没有擦,泪眼蒙胧地看着他的左胳膊:“你的胳膊?快伸回绷带里!”
康宏擦去泪水说:“没事,大夫说明天就可以不吊这绷带了,快告诉我,你怎么到了这里?你是在这次轰炸中受伤的吗?严重吗?”
王惠贞笑了:“我们交换着一人问一个问题。”
康宏也笑了:“好,我先问,你伤得严重吗?”
王惠贞:“不重,只伤了皮肉,大夫说过我两天就可以出嫁了。”
“出嫁?大夫都说你可以出嫁了,真的吗?是嫁给我吗?”康宏瞪着王惠贞。
王惠贞一下羞红了脸,她被他这一问弄懵了,自己刚才想说的应该是“出院”,可为什么说成了“出嫁”这——?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犯这样的口误。
她说:“你坏!你知道是我说错了,不是出嫁,是出院。该我问你了,你是在前段时间修理厂受轰炸时受的伤吗?一直住在这家医院吗?”
康宏:“你太贪心了,一下问了两个问题,不过我还是回答你,我是在那次汽车修理厂的轰炸中受的伤。当时伤得很重,差点没了命,我被送到另一家大型医院,好了大半后,那家医院床位紧张,我五天前才转到这家医院,大夫也说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该我问你,你来昆明干什么?”
王惠贞低下了头,小声地:“我——我是来找你的,我——”王惠贞讲了自己来昆明这段时间的经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泪水流。
“我以为找不到你了,我以为——以为你不在了。菩萨菩萨保佑,让我们在这里见到,你——你还要我吗?”她看着他问。
康宏:“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战事紧张,我开头实在太忙,常常工作到半夜,甚至两班倒轮换着日夜不停地修车。”
“只给你写了那一封信后就顾不上给你写信,后来又受伤住院,没法给你带信,我不是还要你,我是一直都要你,现在路断了,汽车一时也派不上用场,我们这些机工一时不知怎么安排。”
“我听从泰国老家来的人说,老家基本还算安宁,如果你同意,如果能回得去,我就带你回去结婚。如果抗战需要我,我还继续参加抗战,美国已经参战,小日本蹦达不了几天了,赶走了日本强盗,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你说好不好?你愿意不愿意?”
王惠贞一直埋着头没回答,康宏不安地问:“你不愿意?”
王惠贞再抬起头看着他时,已是泪流满面,她的唇间缓缓吐出湿润的六个字:“我愿意!——我愿意。”
两天后,两人一起出了院,找了家客栈住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