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元贞呆要楼板上发了半天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现在去告诉王惠贞说有她一封信被她不小心烧掉了,王惠贞肯定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的话,一定会以为是她故意烧掉的,或者藏起来故意不给她的,可是——
汪元贞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先把这事瞒下来,什么都不跟王惠贞说,就当没有这封信,丁山是亲戚,以后有机会就告诉丁山实情,这信被烧掉了,以后要是王惠贞知道有人给她寄过信,她去找丁山,丁山就说没见到过这样一封信,反正邮政上把信寄掉的事也是有过的,从广东到这里那么远,谁知道掉在哪里了?
就算万一真查到自己头上,也只能说实话,烧了就是烧了,我又不是故意烧的,有什么办法呢?骂我一顿我听着,打我一顿我承着,还能把我砍了头不成?
打定了这主意,汪元贞的心里才算放松下来,“王惠贞啊王惠贞,对不起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对佛祖菩萨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两遍,这就算是在当面向王惠贞道过歉了。
此时的王惠贞确实是在盼望来信,不过,她盼望的当然不是康宏的来信,因为康宏早就死了七年了,她盼望的是小弟云贤的来信。
还是两年前收到过小弟一封信,之后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儿消息都没有了,去年是因为在打仗,可能有信没法到,解放快一年了,她盼望着和平了不打仗了,就能收到云贤的来信了,哪知这刚刚听说中国跟美国在朝鲜又打起来了,而云贤就在美国念书,这可怎么办哟!
眼看就到了年关,正是亲人团聚的时候,可这时小弟却远在天边,还在一个跟自己国家打仗的国家,思念和担心象冬日里的厚云和冷风,时常笼罩和吹拂着她的心,让她一静下来就愁云上眉,为了不影响家人过年的心情,她只能白天强装欢颜,晚上睡前多念几遍经文,祈祷佛祖菩萨保佑远方的亲弟弟。
新年到了,这是穷苦人翻身解放后过的第一个新年,这注定是个特别新年,坝子上的人们攒足了的劲,把大半年的激动甚至几代人的盼望都塞进那红红的鞭炮,响亮地炸出一串串的欢悦。
王惠贞家有三间房和小半个院子被分给了同村的余庆年家,余庆年家原来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之一,一家老少十口人挤在两间矮小的破屋里,一年的粮食有小半年要靠借,这次把自家这三间宽敞的房子和小半个院子分给他家,云忠敢怒不敢言。
王惠贞却觉得这没什么,没那三间房,自家人也住得下,看着余家一家老小不再象原来那样天点灯风扫地,有吃有穿,她心里也感到宽慰,就当是自己家又做了件好事行了次善吧,这不正是佛祖和菩萨要求斋姑娘做的事吗?
除夕夜,云忠也买了几挂鞭炮,让孩子们放着玩,可是他家这边院子里响两炮,一墙之隔的余家院子里便响上四五炮,这边响五门炮,那边便响十多炮,明显是要压过这边,云忠赌气放掉一整挂,那边却响起了两整挂。
云忠气愤地想点燃另一挂鞭炮扔过去,王惠贞一把夺过扔在地上,拉拉他的衣袖小声而严厉地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地主,你是地主!”
这两个字象两个石头打头上,云忠立即蔫了,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再言语。这时,一旁的杨淑芬轻轻拉拉王惠贞的衣袖说:“大姐,里面去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来到王惠贞的斋房,杨淑芬转身把门别上,王惠贞问:“什么事?还要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