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认为裴旗可以做到，而你是在守护着裴旗的这种志向，那么可以做好决战的准备了。”</p>
“如果你觉得裴旗做不到，那么就请你安安静静的想一想，你现在打的这一仗，阻止的又是什么。”</p>
李叱道：“我再多给你半天的时间思考，正午之后，若你山顶撤下战旗，我会下令打开合围放你们离开，如果正午之后你们的战旗还在，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在秀山上为你和你手下的兄弟们，在这秀山造一片土坟。”</p>
说完这句话后，李叱转身回去。</p>
姚之远站在那好久都没有动，其实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没有去想。</p>
然而这种乱糟糟的，正是他的动摇。</p>
茫然的甚至是有些麻木的走回到队伍里，姚之远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机械。</p>
他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重复着一句话......明天这秀山上，会满是土坟。</p>
第一次，姚之远产生了一种要不要问一问士兵们，这一仗他们想打不想打的冲动。</p>
可是他深知，作为领兵的将军，当他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已是背叛。</p>
“将军？”</p>
手下人轻轻叫了他一声。</p>
姚之远回过神来，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士兵们都在看着他。</p>
“如果......如果你们有的选，你们愿意留下来跟我打这一仗，还是离开？”</p>
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p>
结果是......没有人回答。</p>
而这，恰恰就是答案。</p>
如果绝大部分人都愿意留下来死战的话，他们会大声的告诉姚之远。</p>
正因为他们不</p>
愿意，但他们又不敢说，所以才会选择沉默。</p>
姚之远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在高坡上坐下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显得那么疲惫。</p>
就好像刚刚听宁王李叱说那一番话，就耗尽了他的力气。</p>
“走吧。”</p>
姚之远忽然大声喊了一句。</p>
“不愿意留下来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你们下山的时候不会被宁军阻拦，宁王会放你们离开。”</p>
他说完这句话后，四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p>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年轻的士兵把手里的长刀放在地上，然后跪下来朝着姚之远重重的磕了几个头。</p>
“将军，对不起。”</p>
磕完头之后，这士兵转身朝着山下走去。</p>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他们接二连三的放下兵器，学着第一个士兵的样子给姚之远磕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p>
这一刻姚之远相信了李叱的话......士兵们不是害怕什么神仙鬼怪，不是害怕什么狗扯的天道。</p>
他们只是不想打仗。</p>
大楚已经乱了十几二年，打累了，也打怕了。</p>
士兵们很快就下山去了，犹豫不决的时间，远远的要长于他们下山的时间。</p>
一旦做出决定后，行动的速度就会变得很快。</p>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也许快到了宁王李叱给出的期限，距离正午已经很近很近了。</p>
姚之远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留在他身边的，都是他亲兵营的人。</p>
有的人选择了离开，有的人选择了忠诚。</p>
可是都加起来，也只剩下几百个人了，凭他们怎么可能挡得住数十万宁军？</p>
这里，这座山，姚之远刚刚登上山顶的时候曾经在心中发誓，他要在这让宁军付出惨烈的代价。</p>
然而代价就是......他手下的一万多人没有阵亡者，只有放弃的人。</p>
“你们......不怕死吗？”</p>
姚之远问。</p>
亲兵们看着他，一双双眼睛里，是对这种情分的坚定的守护。</p>
“将军在哪儿，我们在哪儿。”</p>
“进亲兵营的第一天我们就都发过誓，和将军共存亡。”</p>
听到这些话，姚之远忍不住笑了起来。</p>
“谢谢你们......”</p>
姚之远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人，我连其他人都可以放走，我又怎么舍得让你们陪我一起死？”</p>
他回头看了一眼山顶上飘扬着的那面战旗，那还是楚国府兵的战旗。</p>
“楚国都没了......”</p>
姚之远走上高处，亲手把那面战旗放了下来，然后叠好，放在一边。</p>
他后退两步，朝着天下已经为数不多的楚军战旗行了一个军礼。</p>
“你们下山去吧，各自回家，以后就不要当兵了，回到家里之后，好好的做个可以撑起来家的男人，要做一个好儿子，也做好一位好父亲。”</p>
姚之远朝着士兵们抱拳，他的亲兵们也向他行军礼。</p>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军人了。”</p>
姚之远把铁盔摘下来，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家了。</p>
不知道家人是否还都安好健在，不知道他回去之后，还能不能认得出来。</p>
记得以前还是士兵的时候，还经常写信回家，可是做了将军后，只有偶尔会念及家里。</p>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p>
然后朝着山下迈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