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醒来,感觉特别短暂而又特别漫长。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活着的莫大喜悦弥漫心头,却又夹杂着疫情带来的巨大焦虑。
活着真好。
对于武汉每个人似乎都是如此。明明才初五,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活着真好。每个人心里默默地再次感叹着。
其实这一夜丁晚香几乎没怎么睡。没有老伴几十年如一日熟悉的鼾声,感觉很不习惯。
躺得浑身酸痛。四点多干脆起来煮青菜瘦肉粥。
外面的天还乌漆墨黑。只有路灯的光影。
她轻手轻脚地熟练地操持着一切。忙好一切才五点。怕回去睡吵醒豆豆。干脆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
胡思乱想,各种坏事情都跑进脑子里。又逼着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老郝家一直行善积德,那些最悲惨的情形一定不会发生。郝音一定会好起来。
又在恼恨地想,这可恶的病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消灭?!武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还有那些吃野生动物的吃啥不好,非要吃些稀奇古怪的。连累大家受罪。
这个年都不叫个年了。
丁晚香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湿。压抑着不敢哭出声。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一块大石头压在那里。
实在太沉太沉了。
不自觉地开始念佛。也不会念别的。就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她心想,如果今年无事,以后年年都去归元寺还愿捐香火钱,感谢各路菩萨保佑。
就在这种杂念中,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让她窒息和冒冷汗。挣扎着想要跳出梦魇,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就在这种溺水般的窒息中挣扎时。一连串急促的救护车警报声吵醒了她。
几乎本能地跳起来,鞋子都不穿,双眼迷糊地就奔向窗户边。
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反应。
楼下停着一辆救护车。还有两个全身武装的医护人员。
过了一会。
两个医护人员带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子下了楼。身后紧接着追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她把手里的帽子小心翼翼地给男人戴好。往男人怀里扑,似乎想给他一个拥抱。却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对方的手,并顺势推开。
虽然有些远,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两个人的手握得那样紧。
再恩爱的人,此时也不得不分开。而此时的武汉,似乎松开手,就是生死之别。
男人临上车时,转身望了女人一眼,朝她挥了挥手,依依不舍地上了救护车。
那年轻女人捂着嘴,蹲在地上,似乎在埋头哭泣。因为穿着黑色羽绒服。从高处看,就是小小的黑色一团。
人啊,好像真的挺渺小的。
丁晚香两腿发软,再也看不下去。泪水无声无息不停地淌着。似乎有流不尽的泪水。
她缓缓地走到沙发边,几乎是打直栽在上面。浑身哆嗦发抖,脸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看到落在地上的毛毯,才感到一丝丝安定和暖意。
原来她睡着的时候,老伴起床来过。
也在这一瞬间,丁晚香做出一个重要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儿子郝乐回来。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