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标准极大降低,这一策略,显然会引起民众的强烈不满。
方然的对策,则是启用安娜*乌沙科娃等一干早先打过交道的人,对这些聪明、理性的管理员,晓以利弊,然后再去逐级传导,安抚条件一落千丈、有如被判无期徒刑的民众之情绪。
这项工作,在东北太平洋大区,由于一千万民众本来就在定居点、生活完全受控,其实只是一种聊胜于无的操作。
但是在公社主义的psk,民众,不论男女老幼、条件优劣,也不论在社会体系中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都过着有一定水平、且有尊严的生活,根据asa的粗略分析,滨海边疆大区的能源产出,近三成都消耗在这上面。
百分之三十的能耗,有,或者没有,甚至足以决定一盘较量的胜负。
既然如此,不论出于怎样的考虑,压缩滨海边疆大区各要塞中之民众的生活水平,就是一项具有战略价值的任务。
一揽子计划中,相比以往,应该说阿达民还是“略发善心”:
对治下大区的约两千万民众,其中,近一半来自滨海边疆大区,物资配给向儿童倾斜,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也可多的一些,至于老人,则在保证生存所需的基础上,区别对待,除非出于科研的需要,否则,一律不提供任何过度医疗。
人,皆有一死,在西历1501年,这句话仍然是真理。
面对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者,救,还是不救,从来都是一个利弊权衡的棘手难题。
即便情感上有再多诉求,本质上,无非是投入多少资源,换来多少时间,抓住把手拼命挣扎,到最后,也还是一样要下车。
且看当前形势,psk与nep统合为一,面临西线与东线的严峻形势,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管理员、阿达民,都必然会将一切资源投入军事领域,而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去为治下的无数老者续命。
原因无他,一切,为了生存;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倘若nep无法从残酷竞争中胜出,管理长,乃至于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便将付诸东流。
理由足够充分,看起来,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
但,就在1501年的春天,西伯利亚东部大地上百废待兴、一片繁忙之时,身在万里之外的地下掩蔽所,睡梦中,方然却时常会进入久违的梦境,在“哐当”作响的时间列车里,踯躅观望。
人类,车厢里的男女老幼,全都安静的坐在位子上,随列车疾驰。
时间在流逝,列车,一刻不停的前进,耄耋老者们逐渐接近了黑暗的车厢尽头,继而,纵深一跃般消失不见。
下车,掉落到时间的列车之外,这一幕,自己早已目睹过无数次。
即便其中绝大多数,并未亲眼目睹,但,想必在那如日落的一生之黄昏,死亡降临的情形,也都一样。
但为何没人,去拉这些老者一把,莫非是害怕一起被扯到车外。
人,总有一死,既然面对这样的铁律,眼前的这一幕便也再寻常不过,这么想没问题吗。
即便如此,死亡,掉下时间的列车,这种命中注定而必然发生的事,早一点,晚一点,又究竟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