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儿,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被流放之人除非皇帝下令或天下大赦,否则他们是出不了砂城的。
“您放心,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太久的。”吴悠道。
“瑞亲王世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远离朝纲,不似邱相盘踞朝廷多年,盘根错节难以撼动。”吴文远道。
“再深的根也敌不过帝皇大忌。”吴悠用酒精把针仔细擦拭,放回针袋中。“当年苏氏一族名气再大,不也是大厦倾塌一朝休。”
“你是指…”她越是轻描淡写,吴文远越是胆战心惊。
“帝皇床榻岂容他人鼾睡。”吴悠目光幽深道:“他若犯下的是通敌卖国的事,又有谁能保得住他。”
吴文远看着吴悠,又是欣慰又是酸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孩子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
“爹,您保重好身体,不要想太多,那一天会到来的。”吴悠收好工具,灿然一笑,宛如云开雨霁。
“是啊,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都安好。”吴文远也是释然一笑,不安消散。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吴悠已经长大,只要家人安好,他已别无他求。
临近正午时分,司马开朗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才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世子的大恩大德难以回报,请受我们一拜。”吴文远带领家人纳头要拜,却被司马开朗上前一步搀扶住。
“伯父见外了,我欠吴悠的,可不止一条命,既然她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找你们,说明你们是她最重视的人,自然,也是我重视的人。”司马开朗深深看了吴悠一眼,扶着吴文远进屋了。
吴文远让出上坐,司马开朗却不受,和吴悠并排坐在下首。吴夫人关上门窗,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人。
“此次总兵府火灾共烧死旗兵五十余人,披甲人一百余人,死的大多是有些地位的,总兵也死了,如今砂城就是一盘散沙。”司马开朗道。
“不知世子打算如何安排?”吴文远问道。砂城如今的局势是被完全清洗了,而洗牌的人就是司马开朗。
“砂城之前是地位分明,旗兵属于顶层,披甲人依附旗兵,阿哈位于最底层,被前两者奴役。如今旗兵和披甲人元气大伤,自然是形成三足鼎立的最好时机。”司马开朗道。
“即便他们元气大伤,但是旗兵装备精良,披甲人孔武有力,他们奴役阿哈多年,早就根深蒂固了。在气势上,我们便短了一截。”吴文远在此地服役数年,虽然有些威望,自然知道士气的重要性,阿哈们不是没有抵抗过,只是被多次打压,已经没了士气。
“所以我这才过来和您商量对策,所谓气势,无非就是底气。如今旗兵群龙无首,披甲人本就是各个部落的降兵,更谈不上团结,只要阿哈推举出一个领头者,凝聚力就起来了。”司马开朗自信笑道:“而我,就是你们的底气。”
看着眼前的司马开朗,吴文远暗叹,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曾听闻瑞亲王战无不胜,没想到他儿子也是当仁不让。
“您点几名亲信,今晚随我赴宴,只要你们血气还在,今晚我必促成此事。”司马开朗言语里透着一股霸气。
“必不负世子信任!”吴文远起身长揖,脸上带着激动,若今晚真能与旗兵和披甲人谈和,阿哈就不再是最底层,任人鱼肉!
“悠儿,你带世子去休息一下。”吴文远看着司马开朗的目光越发温和。
“是,义父。”吴悠拉了一下司马开朗的袖子,放任吴文远独自在房里思考今晚的应对之策。
“怎么样,我做得还行吧。”一出门,司马开朗便恢复了嘻皮笑脸状,他得意的拉了拉无忧的手,虽然一晚未睡,眼里却是亮晶晶的,像是在求表扬。
吴悠由衷一笑,宛如新月生晕,当真是娇媚无匹。
司马开朗呆呆的看着她,眼睛像被吸住了一般无法挪动,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晚吴悠穿着女装的样子,喃喃道:“你如果是女的多好啊…”
吴悠咬了咬唇,轻点一下他的额头:“笨蛋。”
司马开朗如梦初醒般,忙道:“我不是嫌弃你是男的…诶…不是,不管你是男是女都好…哎呀,我说什么呢…”
吴悠拉起他的手道:“我看你累糊涂了,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有仗要打呢。”
“嗯嗯,听你的。”司马开朗只觉得手心像握住一块软玉,细滑柔软得不可思议,脚步轻飘飘的和吴悠回了屋。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道路上,整个砂城仿佛陷入了沉睡,一丝灯光都没有,静谧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呆着家里,等待着决定未来命运的结果。
今晚在砂城唯一一家酒馆设宴,大厅擦得一尘不染,已到的两路兵马挤得满满当当。
总兵死后,以陈参将身份最高,代为主事,陈参将年过四十,长相消瘦,性格温吞,昨夜那场大火更是把他魂都差点吓飞,他不敢坐在主位,只居于左下首。
“陈参将,请上座,不管来人身份如何,您如今是砂城之主,这样坐在客座岂不是灭了自己的威风!”一彪形大汉声音如雷。只见他身披豹皮,脸上带着伤疤,目深嘴阔,正是披甲人托正。披甲人为边界一带降军,其中以塔塔尔和女真为多。其中势力最强,最为凶狠的是塔塔尔族,托正便是他们的头人。
“阿哈们这回能耐了,竟能从京城找了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架子还真大。”披甲人阿拉善是女真头人,他身材欣长,不似族人那般魁梧,但一向以智取胜,恨得族人民心。
“管他什么来头,到了我们这地,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也得卧着!”托正冷笑道。他这话并非托大,砂城的地域特殊,单是瘴气那一片,就算来了一万士兵也能阻断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