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幕,张寿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他现在觉得,自己把家里一群缺乏训练的人交给了花七这个疯子,大概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错误决定,没有之一!如果只是要整齐划一的话,还有什么比得上大天朝的军训?他自己还能划拉出一大堆各式各样的要诀,用得着这家伙?
而面对这一幕,阿六同样是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沉声喝道:“疯子,你捣什么鬼!”
蒋大少惊疑不定地东张西望,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身为门房,那就是家里的门面,东倒西歪像什么样子?迎来送往的时候当然应该进出有序,这就是一个阵列而已,进可攻退可守,他们这套合击阵已经练了有几天了,正好有外客,就显摆显摆呗?”
听到花七理直气壮地说出了显摆两个字,张寿顿时无语。然而,他更在意的是,刚刚花七这番话里还明确无误地说,这是合击阵。
他再次仔细定睛看去,就只见六个人当中并没有老刘头,也没有跟宋举人和方青出门的瘸子安陆,三个是融水村出来的半大小子,三个是阿六招揽来的市井人士,然而此时此刻甭管什么来历什么年纪,六个人站出来赫然都是一个精气神,比起军训的展示效果丝毫不差。
于是,见花七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也懒得追究那许多了反正看阿六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一会儿恐怕就要亲自去检查这些人的战斗力。
当下他就点点头道:“以后若有客人来,你们别这么张扬,别被人传出去说我张园以军法治家……我这又不打仗,这也不是赵国公府!话说回来,前几天我进进出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拿出这样的气势?”
这时候,众人方才你眼看我眼,最后方才是杨老倌的孙子杨好摸了摸后脑勺,随即讪笑道:“花七爷说,还没练好呢,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今天是为了要给少爷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惊吓才对!
张寿呵呵一笑,干脆利落地摆了摆手,见众人立刻轰然而散,上来牵马的牵马,问好的问好,顷刻之间就乱哄哄了起来,而除却自己这边挤了三个人之外,阿六身边堆着三个,至于客人蒋大少那一行人……完完全全就被人忽略了!
因此,见这会儿从大门口出来的老刘头,和赵国公府的一个管事,一个嘴角直抽抽,一个摇头叹气,不住往四下里看,显然是在寻找花七的身影,仿佛痛心疾首于这些人在外人面前气势有余规矩不足,他干脆把阿六丢给了他们,自己叫上蒋大少进了家门。
而一进张园,还沉浸在适才那荒谬一幕的蒋大少,心情就更加平静不下来了。
他家在沧州乃是首富,房宅连片,再加上和苏州首富华家联姻,在园林建造上也算一掷千金,甚至不远千里从南边运来石头,堆砌假山,挖池蓄水,还请了南边的园林名家亲自设计,最终那后园在沧州也算是首屈一指。
可如今对比这片张园,他只觉得自己家里那被父亲得意了多年的园林,那就犹如村姑碰到了千金大小姐,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很快,他就听到张寿笑了笑。
“你刚刚也听说了,这宅子是昔日庐王别院,皇上贱卖了给我,至今都有人说不合规矩。好在这里不是王府,除去门头之外,其余建筑倒是并没有太多逾越规制的地方。”
想起刚刚陆三郎也曾经提过庐王别院这四个字,蒋大少这才终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浅薄了。民间的园林再豪华,能超过皇家亲王的别府?
而且,他听人说过,当年庐王乃是皇帝最亲信的弟弟,如果不是和业王之乱搭上关系,如今这里说不定乃是京城最门庭若市的地方,没有之一。然而世上没有如果,正因庐王败死,于是这座曾经的别府,如今改姓了张。
蒋大少挤出了一个笑容,强迫自己别去想所谓的皇帝强卖是怎么回事,随即用很夸张的言辞赞美了一番这座宅院,竭力想要让自己像一个称职的乡巴佬。
可他很快就装不成了,因为张寿闲庭信步地把他带到前院一个非常宽敞的院子,然后就指着那整齐的北上房和东西厢房说:“这里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总共十一间屋子,你们在京城期间可以在这住着,但是……”
张寿拖了个长音,见蒋大少似乎有些战战兢兢,他就笑道:“既然你自己说要住,那回头就别给我找乱七八糟的借口,说什么要搬走!”
“还有,食宿钱我固然不会收你的,但却也不能让你白住。毕竟,我这儿如今还有一个房客,一位是之前奇葩到去参加御厨选拔大赛,还进了复赛的宋举人,一位是他捎带来的房客方举人,两个人虽说都没付房钱,可至少还在做事抵偿。”
蒋大少怎么想都不知道,张寿会需要自己这个在京城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做什么,此时就算再后悔之前胆大求借宿也晚了,于是只能赔笑道:“那我该怎么个抵偿法?”
“很简单,你回去之后,帮我做一件事。之前你说的仿照公学模式,在沧州开设学堂的事,不必另起炉灶,那位徐翁的闻道义塾,不妨并入,甚至不用改人家多年的名字,只要把规模扩大就好。我觉得徐翁算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他不会拒绝此等善事的。”
见蒋大少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张寿这才呵呵一笑,一字一句地说:“另一桩,你这个沧州的土豪,能不能顺便给公学捐助一笔?当然,张琛他们也是一样,赚了那么多,捐资助学也是应该的。我想,这件事的声势可以办得盛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