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刚刚虽然心中感动,但依旧有些不够情愿的阿六,这才终于不再垂头丧气了。
原来是让他旁听那些……这不就是和自家少爷从前在半山堂的讲史差不多吗?
见少年终于开窍了,张寿不由得也很想和朱莹那样再狠狠地敲人脑袋。然而,实在是担心把本来就脑袋一根筋的阿六给敲成了傻子,他只得没好气地撵走了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少年,等人闪了之后,他这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莹莹,我这张园本来挺大的,我们加上娘总共也就三个人,可现在瞧瞧,怎么人口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都好像就要住不下了?”
朱莹顿时哭笑不得。要说张寿招揽人的本事,那可真的是很不小——当然和那些达官显贵都喜欢招揽文人才子不一样,张园这儿住的固然有举人,但除却落水那三个,其他两个都是非主流,而剩下的更是杂七杂八什么天文术数,什么百工之人都有。
所以,她忍不住就白了张寿一眼:“是啊是啊,皇上好歹几乎是白送了你这么大一座园子,可不要日后我们有了儿女,却被你这太过仗义的习性闹得没地方住才好……”
说到这里,她陡然舌头打结了,一时双颊生霞,娇艳不可方物。就算是夫妻,但张寿之前和她商议好,先不急着要孩子,这样两人可以周顾着彼此的事业,所以但凡夫妻敦伦,都算好了她的小日子……她眼下这话会不会被张寿误解为她很想生孩子?
天知道因为裕妃的那次分娩,她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情郁结,只觉得担心极了,害怕极了……她从前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但现在一想到那分娩之苦,她根本就不敢生啊!
见朱莹脸色红过一阵子之后,突然又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本来还想趁机调侃她几句的张寿,当下就按下了本来的那个念头。同样亲身经历过裕妃生孩子那桩事情,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朱莹的情绪变化是因何而起?说实话,裕妃都已经算是生得很顺利了!
如果是后世那些想得开,玩得开的新青年,那么他此时说不定会不假思索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不生就是了。可他更知道,有很多曾经不想生孩子的家庭,临到最后却又后悔。
因此,他一点都没有在这种时候就让朱莹立刻正视心意的打算,而是先拥人入怀,随即低头在她的香唇上轻轻一点,继而移开一段距离,含笑说道:“杜甫曾经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现在就先把广厦借给那些寒士。”
“等到来日,他们必然会给我带来千百倍的回报。所以,别人喜欢招募那些未来能在官场上扶摇直上入青云的潜力人才,我却喜欢自己发掘,自己培养,日后若真的出现一个两个拔尖的,那时候,为夫必定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我们就算儿孙满堂,还会发愁没地方住?”
朱莹直接被张寿这大言不惭的口气给逗得花枝乱颤:“还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呢,古往今来,那些最有钱的人全都被皇帝给杀猪了,也就是皇上对你另眼看待,太子更对你敬重备至,否则你哪来这么好日子过?”
张寿也同样笑开了:“娘子说得极是!但皇上另眼看待也好,太子敬重备至也罢,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娘子你毫无道理地垂青一个乡野村夫,所以我这才妻荣夫贵吗?”
明明自己是调侃张寿,可反过来却被张寿调戏了,朱莹登时嗔怒的瞪过去了一眼:“谁要你长得这么好……谁要你偏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反正,我今生今世最庆幸的事,就是听了祖母的话,再加上被那朱公权怂恿,去了融水村!”
夫妻俩畅想了一番日后继续扩张家园的计划后,自然就携手入眠,度过了一个无限美好的夜晚。然而,本来精神十足的金发少年吴大维,那却是清早起来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一向觉得自己热爱学习,酷爱读书,一直都很遗憾没有一个真正的老师来教导他,所以昨天真的多了这么一个专属自己的老师,他其实很高兴……但那真的是个魔鬼!
那些明国特有的天地君亲师这样的礼法之类,这位梁先生并没有教导他太久,而接下来人也没有教他什么书本中的常识,而是强行要求他进行了大量的对话。
要知道,吴大维虽然已经可以大致和人交流,但那些日常用语都是在船上日积月累,然后又在从广州到京城这一路上训练出来的,日常会话固然没有太大问题,可但凡涉及到各种各样的指定描述,那就完全抓瞎了,因此一个半时辰的语言训练,他最后只觉得自己想死。
以至于他一晚上都做的是各种各样的噩梦!
就连他最终醒过来,那都不是自然醒,而是被硬生生冻醒的。而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脸上丢着一块冰冷刺骨的软巾,那简直是冻彻心扉。
“头悬梁,锥刺股,你的基础太差,以后当有刺血读书的决心才行!”
昨天晚上已经听梁九城说过头悬梁锥刺股以及凿壁偷光,映雪读书之类的典故,本来还睡眼惺忪的吴大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打了个激灵,那是一丁点睡意都没了。
因此,被梁九城以书童的本分打发去送了张寿出门后,他甚至根本连吃早饭的空闲都没有,就遭遇了半个时辰的早读课。早读课后,一刻钟的早饭时间,而后是一刻钟的散步消食时间,接下来又是两个时辰的课,然后午饭一刻钟,休息两刻钟,接着再是两个时辰的课……
总之,饶是他自负好学,一整天的课下来,眼看那群蹭课的小子一哄而散,好容易在这一个时辰得到了少许轻松之后,他就又看到了梁先生那慈祥的笑容:“晚课还是和昨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