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符。</p>
那符质量很糙，墨汁淋漓都洇开了。</p>
程星河皱起了眉头：“就这？谁画的？我看见那个玳瑁壳子上粘的残魂了，没少死人，多少法器都未必扛得住这个煞气，你一张符就能行？”</p>
不一定——这上头，是很盛的神气。</p>
“那得看画符的是谁，”老亓一边嚼鹅，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县城大庙求来的，某位大人亲笔。”</p>
我展开一看，也吃了一惊。</p>
这符咒上有个落款，“李千树”。</p>
我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县城大庙的城隍神主牌上，好像就是这个名字。</p>
对了，李茂昌还跟我说过，李家不光出过他一个天师府首席，还有一位大城隍爷。</p>
背面一行小字，“一路顺风，小侄敬上”。</p>
我的辈分——有这么大？</p>
这个符咒能把玳瑁壳之内的煞气阻隔住，好比刺猬一样，外面尖锐，内里平安。</p>
要是能好好回来，一定要谢谢那个本家的大城隍爷。</p>
“那启程，咱们就得尽快安排了。”冯桂芬接着说道：“这东西又大又重，咱们非得提前动身，赶早不赶晚。”</p>
我一寻思也是这个道理——只是有一样，潇湘还没回来呢。</p>
不过，相信以她的本事，一定能顺利找到我。</p>
“那就——明天？”</p>
我看了程狗一眼，点了点头：“我这没问题。”</p>
其他人就更别提了，也都没问题。</p>
唯独程狗的二郎眼，环视四周，发了一圈红。</p>
哑巴兰看出来了，就用肩膀撞他：“程狗你是不是哭了？”</p>
“放屁，是鹅太辣。”</p>
大家都是看破没说破。</p>
鹅吃完了，大家饱餐一顿，都为明天的“跑路”做准备。</p>
我这几天睡得实在太多，终于到了临界点，睡不着了。</p>
看着外头一弯月亮很美，就起来看月亮。</p>
现如今，入夜之后，已经有了凉意，我就披了个衬衫，结果看见一个人影正蹲在了池塘后面的角落里，手里火星子乱颤——在烧纸。</p>
“老爹——活着的时候，你也没听见我这句话。我要去给咱们程家，干前辈都没做成的事儿，成了，光宗耀祖，我给你们盖祠堂，不成，也不要怪我——大不了跟你们一样。这是程家的命。”</p>
程狗大大咧咧惯了，冷不丁说出了这种话，给人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p>
一阵风过去，他大骂了起来：“你们瞎了，跟谁抢香火呢！”</p>
说着脱下鞋冲着那几阵邪风就盖了下去：“回家找你儿子托梦要去——嗯？你没儿子？算了，算你运气好，行了，别抢，见者有份——我说那个长癞的，你癞长耳朵里去了，说别抢别抢，你听不见？”</p>
许多模糊的影子穿越了过去，每个影子都举着一个火星子，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p>
是龙气地的地缚灵，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动不得。</p>
要不是程星河，也许永远吃不上香火。</p>
那一片地缚灵散开了——其实每一个地缚灵身上，都有个故事，他们为什么走不了，是不甘心，还有，等着谁？</p>
这种故事太多了。</p>
“老娘，你跟我老爹，在地下好好过日子，咱们程家人丁单薄，能生点鬼弟弟鬼妹妹也挺好——我下去了，他们已经给我打了一片江山，可以直接当老大，我下不去，他们替我尽孝。”</p>
我忍不住想乐，亏你想得出来。</p>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你们烧纸了，就一个要求，这一趟，保佑我——也保佑七星。”</p>
我的脚步一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