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柏目光一凛,眯起眼睛盯着齐鹜飞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说:“这钉子可不好拔啊!我是地方长官,扫黑除恶本是我应尽之责,但这不是刚上任嘛,事要一点一点做,饭要一口一口吃,大家都盯着我呢。而且城隍司里就没有麻将会的人吗?我敢断定有,还不止一个,至于收了他们钱的就更多了。”
齐鹜飞说:“我知道有些事情司长不方便做,所以我才想替司长分忧。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且不论,你有把握吗?”
秦玉柏对齐鹜飞的能力也有些捉摸不定。这小子平时怎么看都是个菜鸟,可每每能临大敌而胜之,要说每次都是运气,秦玉柏是不信的。但相处了那么久,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可能隐藏太多实力吧?就算他能骗得过自己,还能骗得过辛天君和到盘丝岭上去过的那些神仙吗?
他问完这句话之后,忽然又觉得有些多余。如果齐鹜飞没有把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以他对齐鹜飞的了解,十分有了九分的把握,也不见得会主动说出来。
他当然也知道齐鹜飞说的什么全是他一手提拔,感恩戴德,帮他拔钉子之类云云,不能说全无真心,却也至少一半是场面话,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有他心里才知道。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能把财神给除掉,对秦玉柏来说也是好事。若是找可靠的自己人取而代之,那就更好了。
这的确是他不方便做又很想做的事情。作为城隍司司长,除了斩妖除魔,扫黑除恶自然也责无旁贷,别人本无话说。但偏偏他刚上任,而这个麻将会和前任司长唐福安之间肯定有很多利益纠葛,他一上来就要把他们铲除,总显得太急躁,容易落人口舌,说他急功近利,大事不做,上任后只盯着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无非就是为了铲除前任留下的根基,顺便搜刮钱财好处。
实际上,如果财神在他上任之后派人来稍微表示一下,他心里也就释然了。再怎么样也是要过日子的,这么大一座城市,不可能一点污浊黑暗都没有。
可眼下来看,就像齐鹜飞说的,麻将会显然是极不安定的因素,这颗生锈的钉子随时可能会自己身上扎出个窟窿来。
所以不管齐鹜飞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目标一致,又有把握,为什么不放手让他去做呢?这小子在陈光化上任后失宠,眼见着前途晦暗的时候,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回盘丝岭窝着,也没有来纳兰城,而是想到了去岭西镇发展,光这个脑筋,就能看出他胸中的志向。冲这一点,秦玉柏无论如何也是要支持一下,而齐鹜飞至少不会害他,这一点他还是信得过的。
“你可以去做,但我有两个条件。”秦玉柏就改口道。
“司长您说。”齐鹜飞大概料到了秦玉柏要说什么。
“第一,不能暴露你自己的身份。”秦玉柏说,“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让你去做的,那还不如我亲自去做。”
“司长您放心,这一点我会小心的。”齐鹜飞笑着说,“我马上要去岭西镇上任了,潜龙湾海巡站站长跑到纳兰城来杀人,这也说不过去呀。”
秦玉柏也笑了,说:“第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要保证纳兰城不能乱。麻将会现在掌控着大半个纳兰城的地下生意,一旦乱起来,这个摊子不好收拾。”
齐鹜飞知道这是秦玉柏最担心也是最重视的,但自己的目的并不是要铲除整个麻将会,只是要除掉财神而已。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再去调查确认一下逼迫冬月的那个人是不是财神,还有财神和新来的天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冬月的事情和这位天使又有没有直接的联系?
“麻将会的核心是财神。没有了财神,麻将会就是一盘散沙,纳兰城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兼并他们。”齐鹜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着秦玉柏,试探着说,“司长如果想另外扶持一个人上位,也不是不行。”
秦玉柏一手扶着咖啡杯,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
“如果有麻将会这样一个地下势力作为城隍司的眼线倒是非常不错的。”他并不避讳,沉吟着说,“唐胖子当初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个财神爷太难伺候了,而唐胖子最后又被牵扯得太深,以至于进退两难,才让麻将会发展到今天。我不会走唐胖子的老路,要扶持也要扶持一个靠得住的人。但我现在刚来,猝然之间要找这样一个人很困难,万一遇人不淑,将来尾大不掉,反而是个麻烦。本来你倒是个合适人选,又机灵,有擅长处理这种事。但你是黄花观的少掌门,马上又要去岭西镇当站长了,大好前途,不能浪费在帮会势力上。”
“张启月怎么样?”齐鹜飞突然说。
秦玉柏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这是在给你自己的兄弟找出路啊?”
齐鹜飞也笑道:“顺势而为而已。本来想让他在虹谷县再呆一阵,但想想他是个人才,在虹谷县城隍司被边缘化实在太浪费了,还不如到纳兰城来让他大展一番拳脚。”
“我看是你想大展一番拳脚吧?”秦玉柏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我原本以为……”
齐鹜飞打断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为了端木家才来找您商量这件事情,拔掉了这个钉子,就顺便让端木家把麻将会的势力给吞了?”
秦玉柏说:“我白天刚跟你提了麻将会扩张的事,让你去找端木家和王家传个话,晚上你就来找我说要拔钉子,你让我怎么想?你和端木家那个大小姐不清不楚的,老端木早就把你当半个孙女婿看了。你最近不也是和她在合作什么蓝黛丝冰的生意吗?”
齐鹜飞略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以作掩饰,然后说:“要稳定麻将会这股势力,没有端木家的帮忙是不可能的,除非城隍司采取高压态势进行镇压,但我想司长您不会这么做。甚至于要拔掉财神这颗钉子,也得他们帮忙。但要端木家全盘接手这个盘子,我估计他们是不乐意的。好不容易洗白上岸了,谁还愿意到臭水沟里去刨食呢?要不是端木家和王家主动放弃,我想麻将会也发展不到今天。”
秦玉柏说:“你倒是看的挺透彻嘛!那你说说看,端木家和王家既然都看不上地下这块黑奶酪,那现在麻将会一扩张,他们又为什么要紧张呢?”
齐鹜飞说:“本来黑是黑白是白,大家两不相干,和平共处。这么大一座城市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有个地方藏着,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有人去做。端木家和王家不愿意去做,自然就有别人去做了。但他们如果越了界,影响了几大家族明面上的生意或者声望,就像棋盘上的小兵拱过了界,就不能再当作小兵来看了,因为他随时有拱进人家大本营,把人将死的可能。而且,我还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哦?”秦玉柏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麻将会这么急着扩张,可能是在找一件东西。”齐鹜飞在脑子里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理了理,“而且这件东西和端木家族多少有点关系,麻将会扩张就是要逼着端木家族出手,而端木家族一旦知道了他们的真实意图,不管司长您怎么打招呼,这场冲突都避免不了了。所以我才说,要想一了百了,就干脆把这颗钉子给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