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泻不止颇为难治。”医官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她们一下，“就算是某昨日赶来，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治好。”</p>
苏荷上前，“明玉已经好了。”</p>
“好了？”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医官失态的问道：“是哪位出手治的？用的是何药方？”</p>
苏荷想到了贾师傅那不负责任的态度，不禁就笑了，“是武阳伯，药方……他就在厨房里寻摸了些东西，煮开给明玉喝就好了。”</p>
“厨房里的东西？厨房能有何东西？”医官要疯了，“菜蔬？菜蔬治不了腹泻。姜蒜也不成，那还有什么？”</p>
苏荷看他抓头有些可怜，就说道：“就是盐和炭末。”</p>
医官瞪大了眼睛，“就这？”</p>
苏荷点头，她是娃娃脸，大眼睛，一点头，让人不禁就选择了信任。</p>
医官背着木箱子缓缓回身。</p>
就这？</p>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见鬼了。</p>
回到宫中，这个消息被禀告给了李治。</p>
“武阳伯就用盐和炭末熬煮了一锅水，让那明玉不停的喝，最后就好了。”</p>
王忠良唏嘘道：“武阳伯竟然会医术，果真是了得。”</p>
李治也颇为意外。</p>
他想到了一件事，“记得有人昨日来请了医官去，家中人也是腹泻，让他们试试这个方子。”</p>
……</p>
贾平安得知明玉恢复了之后，觉得自己算是积德了。</p>
他很文青的觉得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p>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偷个懒来庆贺一下。</p>
刚靠在打个盹，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了。</p>
贾平安抬头，努力保持着清醒的模样，等看到是包东后，就骂道：“若是没有一个好理由，你就等去巡街吧。”</p>
包东一脸八卦的道；“武阳伯，他们说许尚书提议减少门荫的人数。”</p>
卧槽！</p>
贾平安一下就清醒了，“他疯了？”</p>
不对！</p>
贾平安觉得老许不会主动弄这事儿，那么多半是皇帝让他抛出这个议题。</p>
门荫制度并非大唐首创，而门荫制度针对的主要是上等人。</p>
比如说宗室、皇亲、勋官、爵位、品官……这些人都是门荫的范畴，也就是说，你若是在这个行列之内，那么就不必担心子孙的前途。</p>
比如说贾平安这个武阳伯，以后就有资格为子孙要官，这妥妥的就是铁饭碗。</p>
这些人可以归纳为‘特权阶层’，力量强大，人多势众……</p>
老许头铁，竟然敢去触碰这些人，疯了？</p>
贾平安赶紧去打听消息。</p>
朝中。</p>
许敬宗被喷的毫无还手之力。</p>
门荫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老许一竹竿就捅了马蜂窝，扛不住了。</p>
李治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微叹。</p>
终究是难啊！</p>
“你进言此事为何？你可知此事会为陛下带来非议？”柳奭呵斥的痛快淋漓，“若是天下人非议陛下，你可知后果多严重？”</p>
许敬宗木然。</p>
这是李治的交代，他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就上了。</p>
这个试探惨败。</p>
许敬宗偷瞥了皇帝一眼，见他毫无动静，就知晓自己背锅的时候到了。</p>
但背锅要背的有价值。</p>
许敬宗代入了人设，刚想咆哮，就听边上的长孙无忌说道：“老夫来说说。”</p>
这是要对老夫发动总攻了？</p>
许敬宗冷笑着，输人不输阵，有本事就骂。</p>
老夫骂不还口！</p>
长孙无忌看了李治一眼，又看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门荫之制起于多年前，兴于前隋，盛于大唐。门荫入仕者多不胜数，宗室、皇亲、勋官、品官……官员日多，钱粮也给的越多，老夫以为……削一些正当其时。”</p>
殿内很安静。</p>
许敬宗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p>
长孙无忌竟然会支持这个提议？</p>
减少门荫的数目，对于小圈子来说损失也不小，从长孙无忌以往的作风来看，他该坐视柳奭等人阻拦此事。</p>
柳奭也懵了。</p>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再议！”</p>
晚些出去，柳奭追上去问道：“相公，为何如此？须知群情激昂啊！”</p>
长孙无忌步履从容，“有些事必须去做！”</p>
宇文节说道：“相公要不歇息几日再说？”</p>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老夫失心疯了吗？”</p>
“不敢！”</p>
回到值房，长孙无忌就开始写奏疏。</p>
奏疏写好，按照程序送去门下省。</p>
这事儿随即就传了出去。</p>
群情激昂啊！</p>
长孙无忌随即被集火了。</p>
各种弹劾如雨点般的倾斜而下。</p>
贾平安感觉自己在看一出大戏。</p>
长孙无忌开始火力全开。</p>
以往这位宰相一直是装菩萨，此次发飙堪称是史诗级别的。</p>
小圈子为此举办了聚会，长孙无忌目光炯炯的道：“公还是私？这是你等要仔细斟酌之事。陛下年轻，可却有明君之相。权贵们从大唐拿到了太多好处，不要只想着拿好处，而不知回报。那样的臣子……并无公心，如何能重用？”</p>
这话一击致命，把权贵们的自私自利批驳的体无完肤。</p>
但这话并不能让那些人消停。</p>
宇文节破天荒的在朝堂上反对长孙无忌。</p>
柳奭在沉默。</p>
外界暗流涌动。</p>
就在这个时候，薛万彻回到了长安。</p>
“某病了。”</p>
他特地来百骑寻了贾平安，一瘸一拐的，“陛下恩准，某回长安来治脚疾。”</p>
瞬间一条线就被勾了起来。</p>
薛万彻回京！</p>
他坐下后，眼中全是桀骜，“某立功无数，可有人说某有怨言，于是陛下把某弄到了宁州去，太过刻薄了！”</p>
这货疯了。</p>
贾平安只是含笑听着。</p>
晚些薛万彻走后，贾平安也坐不住了，说有事出去。</p>
刚出了皇城，正好遇到了两个男子。</p>
“武阳伯！”</p>
贾平安下马拱手，“还未请教……”</p>
那个年轻男子猛地跪下，贾平安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他起来，“这是为何？”</p>
那个中年男子拱手，“老夫前几日腹泻不止，医者也无可奈何，自忖必死。可宫中给了武阳伯的方子，只是两日老夫就好了，这等再造之恩如何不谢？”</p>
那个方子竟然奏效了？</p>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做郎中的天赋。</p>
二人千恩万谢，最后力邀贾平安去家中做客。</p>
“某还有事，改日吧。”</p>
贾平安真的挺忙的。</p>
晚些他去了高阳那里。</p>
“武阳伯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p>
高阳坐在榻上，天气有些热，里面不知道穿了什么，外面薄纱一罩，入眼全是肉。</p>
“最近可有人寻你？”</p>
贾平安坐下问道。</p>
高阳昂首，“有，多了去。有人寻我去打马毬，有人寻我去曲江池，有人寻我去饮酒……”</p>
姐很忙。</p>
贾平安皱眉，脸渐渐拉了下去，“是正经事！”</p>
硬汉附体了。</p>
这才是小贾啊！</p>
高阳说道：“有，王悦荣来寻我，说房家最近有好事，说什么爵位能过来。”</p>
是了！</p>
这是利诱。</p>
历史上的高阳为啥会掺和进了房遗爱等人的谋反案里？</p>
因为这个女人蠢！</p>
房玄龄去后，梁国公的爵位落在了房遗直的头上，这个没啥可说的。</p>
可不知为何，高阳和房遗爱为此和房遗直争执。</p>
这事儿……</p>
不对！</p>
贾平安突然脊背一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p>
什么叫做爵位能过来？</p>
长子继承爵位，这个谁都无法逆转，高阳疯了才会去争夺这个。</p>
唯一的可能是房遗爱等人在谋划造反，一旦成功，论功行赏之下，梁国公的爵位自然就成了新帝给房遗爱酬功的一个奖励。</p>
而长孙无忌为何当了几年的菩萨，也就是幕后总导演后，突然跳了出来，一竹竿捅了权贵们的菊花？</p>
这是自污！</p>
他为何要自污？</p>
借助一个案子来干掉包括亲王在内的多名对手，这样的行径在哪朝哪代都是权臣的标配。</p>
他此刻自污，事情发生后，想说他是权臣你得打个问号。</p>
——哪个权臣会去得罪天下的权贵！</p>
柴令武和房遗爱等人还觉得自己聪明，可却不知道这事儿都在长孙无忌的眼皮子底下。</p>
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p>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此次谋划的天衣无缝。</p>
可贾平安对此一清二楚。</p>
贾平安盯着高阳，认真的道“从此刻起，你不得去柴令武家！”</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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