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赵岩和一个先生在低声说话。</p>
“小子们也敢说这等大事，大言不惭啊！”先生觉得这些学生有些好高骛远了。</p>
赵岩说道：“他们此刻讨论这些，以后才会对大唐多些感情。”</p>
先生笑道：“这便是赵国公的说法吧？”</p>
赵岩点头，“先生说要让学生们对大唐怀着情义，要让他们知晓大唐就是他们的家园。家园安稳，所有人都安稳。家园不稳，所有人都在风雨中飘摇。”</p>
先生一怔，“家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p>
赵岩点头，“家国本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p>
先生沉吟着，“除去那些人。”</p>
赵岩点头，“对，除去那些人。”</p>
改朝换代对于那些人来说只是换个名义上的老板而已，他们依旧高官得做，荣华富贵延绵不绝。</p>
先生看了里面一眼，“不过这些学生言辞激烈，有些纸上谈兵之意。”</p>
赵岩点头，“正好兵部那边来了人，说是可调些品学兼优的学生去兵部……叫做什么……实习。”</p>
……</p>
贾昱回到家中，就先去寻父亲。</p>
“阿耶，今日先生们说兵部要些人去实习？”</p>
贾平安点头，揉揉身边的阿福，“对。户部和工部要了不少新学的学生，因为为父在兵部，所以需要避讳些，直至今日才出手。”</p>
贾昱这才明白，“先生说学长们在工部和户部为新学争了光，咱们去实习也不能给新学丢人，谁丢人……回来收拾。”</p>
呵呵！</p>
贾平安笑了笑，贾昱问道：“阿耶，新学对兵部可有用吗？”</p>
贾平安说道：“当然有用。你要记住了，新学是对整个世界的重塑，从你的大脑里重塑这个世界。新学会教授给你们的学习方法和思考方法，要紧的是解决事情的方法，这是能终生受用的无价之宝。”</p>
拥有这个全新眼光的学生们进了兵部，将会带来什么？</p>
贾平安问道：“你可被选中了？”</p>
“当然！”贾昱很骄傲。</p>
第二日，他急匆匆去了算学。</p>
“今日去兵部要打起精神来。”</p>
韩玮在给学生们打气，“赵国公就在兵部，谁给国公丢人，回头我让他在算学丢人，都记住了！”</p>
出发了。</p>
商亭和贾昱在一起。</p>
“贾昱，你说咱们去兵部能做什么？”</p>
贾昱也不知道，“估摸着就是打下手吧，或是打打杂。”</p>
商亭憧憬的道：“若是能给赵国公打下手该多好？你说我能不能？”</p>
贾昱看了他一眼，“能的吧。”</p>
商亭不禁有些小激动，“若是给国公打下手，我得练练磨墨，还得练练泡茶，练练如何找寻文书……”</p>
你什么都不用练。</p>
贾昱笑了。</p>
商亭说道：“赵国公这等名将和大才，若是能伺候他的笔墨多好？就算是给他做个随从也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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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做！</p>
贾昱经常被父亲抓去干苦力，比如说晒书，比如说清理文房四宝，比如说磨墨。</p>
当时他还没觉得什么，此刻见好友竟然如此憧憬，不由的就生出了骄傲的情绪来。</p>
天空蔚蓝，无孔不入的阳光撒在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感受到了热。</p>
“这才早晨啊！”</p>
商亭抱怨。</p>
杨悦在另一侧，声音很大，“我这般多才，定然能让国公另眼相看，若是能被国公单独弄到兵部去，回头我就请你等饮酒，最好的酒楼……长安食堂！”</p>
杨悦的家境不错，所以这番豪言壮语倒不是吹嘘。</p>
程政笑道：“赵国公重用……赵国公家中据闻还有个学生，一直没出仕，可见赵国公对使用年轻人的谨慎。”</p>
到了兵部，先一一登记。</p>
“进来吧。”</p>
看门的掌固带着他们进去。</p>
“可能见到国公？”杨悦有些激动。</p>
贾平安近年来越发的不爱去算学了，每年最多去十余次，大多去看看校园，和先生们交流一番最近的情况，随后就走。</p>
所以学生们和他接触的时间越发的少了，有人甚至从入学开始就没见过贾平安。</p>
“能！”掌固笑道：“国公今日特地……特地见你等。”</p>
是特地没早退吧。</p>
贾昱知晓自家老爹的秉性，能不干活就不干活。贾平安修书——早退，这个歇后语在中上层官员的圈子里颇为流行。</p>
“国公来了。”</p>
贾平安笑容可掬的来了，目光扫过了儿子。</p>
“见过国公。”</p>
众人行礼。</p>
贾平安说道：“所谓实习，就是让你等前提感受一番如何做事，如何与人相处。原先你等在学里沉浸于学问中……学问学问，要虔诚去学，如此当全神贯注。可学问学了何用？必然要学以致用。今日就是你等学以致用的开端，晚些有人会带着你等去……”</p>
他看着这些火种，说道：“你等具体要去做什么，我并未过问，都是下面官员在安排，所以……努力吧。”</p>
他转身进了值房。</p>
“走！”</p>
学生们被带到了吴奎那里，依旧是一番勉励后，吴奎发布了任务。</p>
“你等每日先跟着各部官吏学一番，好生去学。”</p>
开头很温和啊！</p>
商亭得意的道：“国公果然对我等最友善。”</p>
“莫要得意。”贾昱觉得自己老爹不会如此。</p>
实习很忙，官吏们呼喝他们去做事跑腿什么的，每日几乎不停。</p>
“这也是一种磨砺。”</p>
贾平安和吴奎在值房喝茶。</p>
“是啊！”吴奎叹道：“当年老夫刚出仕时，上官每日呼来喝去，老夫心中不忿，却只能憋着。可等到了后来老夫才知晓，没有那一阵子的磨砺，老夫依旧会不可一世，迟早会被收拾。”</p>
后世那些年轻人刚出校门，随即进了各种单位。有人脚踏实地，有人心高气傲……不管是谁，大多都会迎来人生的第一次毒打。</p>
有人坚持了下来，随后慢慢进入另一条轨道。</p>
有人不忿，觉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跳槽。</p>
不管是谁，除非是那等难得的人才，否则大多人还是得在社会毒打中学会社会规则。</p>
学校里的那一切都不管用，出了校门你就得从头学起，从头学如何做人。</p>
贾平安安排的实习就是让他们学做人。</p>
学会了做人，你才能学做事。</p>
“对了国公。”吴奎放下茶杯，有些不舍的看看里面的顶级茶叶，“吐谷浑使团已经在路上了。诺曷钵此次亲自前来，可见是怕了。”</p>
贾平安说道：“上次诺曷钵想把大唐当刀使，被识破后，陛下派了使者去呵斥，他倒是上了文书为自己辩解，不过再如何辩解也生出了隔阂。”</p>
“诺曷钵认为吐谷浑为大唐隔开了吐蕃这个劲敌，大唐少谁都不能少了他，所以有恃无恐。”</p>
吴奎沉吟着，“此事要不丢到九成宫去？”</p>
贾平安摇头，“陛下令人来传话，让太子全权处置此事。这也是实习。”</p>
吴奎咂舌，“这……诺曷钵可是一头老狐狸，太子……不过有国公在倒是不怕。”</p>
贾平安莞尔，“我只是喜欢交朋友。”</p>
……</p>
太阳照在了大道上，连地面仿佛都变成了白色。数骑在疾驰，马蹄带起一阵阵尘土，因为没风的缘故，尘土在半空飘荡着。</p>
数骑朝着九成宫疾驰而去。</p>
酷暑中的九成宫依旧凉爽。</p>
“陛下，让太子处置吐谷浑使团倒是无碍，可诺曷钵亲自来了，太子毕竟……就怕不周全。”</p>
上官仪觉得让太子和诺曷钵打交道有些艰难。</p>
皇帝只是微微一笑。</p>
皇后在边上淡淡的道：“赵国公在。”</p>
许敬宗说道：“只求诺曷钵别太嘚瑟，否则……”</p>
否则贾师傅会让他知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p>
……</p>
“贾平安在长安？”</p>
诺曷钵一惊。</p>
使团正在路上，兵部的联络人来了，有人随口问了一句，得知贾平安竟然在长安，马上就禀告给了诺曷钵。</p>
“他不该跟随皇帝在九成宫吗？”</p>
众人面面相觑。</p>
“无需担忧。”诺曷钵说道：“吐谷浑为大唐挡住了吐蕃的侵袭多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加之本汗娶了公主，算下来还是亲戚，大唐对亲戚历来不错，别担心。”</p>
一个贵族嘀咕：“好像皇帝杀了不少亲戚。”</p>
这话诺曷钵没听到，听到了也当没这回事。</p>
队伍不断靠近长安。</p>
郊迎的仪仗该来了。</p>
诺曷钵低声道：“看看来迎接的是谁，若是贾平安就要小心。若不是，那便强硬些。我们越强硬，他们就越觉着上次冤枉了吐谷浑。记住了，此行是要让大唐对吐谷浑的忠心深信不疑。”</p>
“是！”</p>
仪仗刚出长安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