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在吵，李敬业断喝道：“闭嘴！”</p>
“我说……”</p>
“都是……”</p>
“……”</p>
现场鸦雀无声。</p>
李敬业骂道：“殿下派来了刑部与大理寺，这是何等的看重此事！谁敢质疑？”</p>
无人说话。</p>
那魁梧的身躯给人的威慑力太深刻了。</p>
李敬业再喝问，“谁想质疑？”</p>
无人说话。</p>
李敬业回身道：“妥了。”</p>
众人愕然。</p>
“这便解决了？”</p>
卫英说道：“殿下的处置不可为不妥当，这些人再不满便是借机发泄。此刻有人断喝便是威慑，让此等人警醒。”</p>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p>
众人都在赞美着太子的果决和稳妥。</p>
太子却在某一日抛出了一个问题。</p>
“城中有坟茔，这是否妥当？”</p>
戴至德一怔，“殿下，那是许久之前就有的墓群。”</p>
张文瑾不知太子是什么意思，“是啊！升道坊偏僻，绝少人居，于是不少人就把亲人葬于此地，天长日久就成了坟堆。殿下何意？”</p>
李弘说道：“这是长安城，长安城中人口日增，可能建宅子的地却越来越少。升道坊中多墓穴，以至于废弃大半，孤在想，能否把那些棺木全数迁徙出城？”</p>
戴至德下意识的道：“殿下，此事不妥当……若是激起民愤，长安就要乱了。”</p>
张文瑾抚须，“殿下此言甚是，不过此事却不可操切，臣以为先禁止在升道坊中下葬最为紧要。”</p>
先止损！</p>
老张这个建言堪称是老成谋国啊！</p>
戴至德看了张文瑾一眼。</p>
张文瑾回以微笑。</p>
太子说道：“孤想的是……全数迁出城去！”</p>
戴至德：“殿下，此事风险太大！”</p>
连张文瑾都撑不住了，“是啊！弄不好就会引发民乱。”</p>
众人纷纷出言反对。</p>
李弘说道：“此事该不该做？”</p>
戴至德苦笑，“自然该做，可……”</p>
李弘说道：“既然该做，那便去做。此时不做，等长安城中再无立锥之地时再去做……何其艰难？”</p>
群臣反对无果，太子强令之下，告示很快就张贴在长安各坊。</p>
“在升道坊有坟茔的人家看看啊！若是有就来登记，坟茔是你家的谁，你是墓主的谁，都得登记。”</p>
姜融带着人挨家挨户的通知。</p>
到了贾家大门外时，一个坊卒拉着嗓子刚想喊，被姜融踹了一脚。</p>
“国公何曾有亲人在长安？”</p>
门开了，杜贺出来问道：“这是何故？”</p>
姜融说道：“朝中的吩咐，让在升道坊中有墓穴的人家登记。”</p>
杜贺回去告诉了贾平安。</p>
贾平安知晓此事，“这是太子第一次办大事，且看着。”</p>
杜贺说道：“郎君，此事弄不好就会引发众怒，到时候太子就危险了。”</p>
一个失去了百姓支持的太子走不远。</p>
“我知晓。”</p>
贾平安说道：“我看着就是了。”</p>
他在旁观，看着太子施展自己的手段。</p>
第一步是登记。</p>
“不登记的一律按无主坟墓处置了。”</p>
这一招太厉害了，登记的速度骤然加快。</p>
“这是要作甚呢？”</p>
有人问了姜融。</p>
“我也不知。”</p>
……</p>
帝后在九成宫度假很舒坦。</p>
“朕让五郎全权接待诺曷钵，便是想磨砺他一番。不过戴至德等人经验差些……”李治穿着便衣，感受着凉风徐徐。</p>
武媚坐在侧面看着奏疏，闻言抬眸道：“诺曷钵以前全靠大唐来保命，很是恭谨。如今却多了野心。上次被呵斥后就亲自来了长安，看似恭谨，可还得要看……”</p>
李治点头，看了她一眼，“野心一旦生出来，就如同是野草，无法灭掉。”</p>
武媚默然片刻，说道：“如此便换个人？”</p>
李治摇头，“诺曷钵志大才疏，倒也不必。”</p>
武媚理解了，“若是换个人，弄不好比诺曷钵更麻烦。”</p>
李治默然。</p>
“五郎这是第一次监国，也不知会不会慌张。”</p>
武媚想到那个儿子，嘴角不禁微微翘起。</p>
李治笑道：“留给他处置的都是小事，五郎就算是处置不了，戴至德他们在。”</p>
武媚点头。</p>
王忠良觉得有些奇怪，心想为何帝后都不提赵国公呢？</p>
而且帝后最近的关系有些古怪，说亲密吧有些疏离，说疏离吧每日依旧在一起理事。</p>
“陛下，诸位相公求见。”</p>
宰相们来了。</p>
议事开始。</p>
在九成宫议事君臣的情绪都会不由自主的放松许多。</p>
所以效率也更快。</p>
议事结束时，上官仪开了个玩笑，“大事都在九成宫，殿下在长安城中可会觉着自己被冷落了？”</p>
李义府笑道：“太子第一次监国，先是好奇，随即不安，必然不会如此。”</p>
李治微笑，“太子做事认真，小事也是事，谁不是从小事做起？”</p>
许敬宗点头，“陛下此言甚是。臣孙在算学读书，刚开始颇为倨傲，觉着自己家学渊博，就瞧不起那些同窗。可没几日就被镇住了，回家和臣说自己小看了同窗，小看了新学。”</p>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p>
李治说道：“当年的炀帝才干不差，做事却颇为刚愎，一意孤行，这才导致了前隋二世而亡。所以教导孩子首要是德，其次才是学问。”</p>
这里的德就包含了三观之意。</p>
李治见宰相们点头认可，心中颇为得意，“太子小时朕便时常教导他，如此大了才会知晓仁慈和仁孝。仁慈之人做决断时会考量得失，譬如说大唐需修建一条运河，该如何修？若是炀帝必然是一哄而上，不知晓悯民，如此百姓煎熬困苦。而仁慈之人却不会如此……”</p>
皇帝一番话说的很是自得。</p>
“是啊！太子如此正是我大唐之福。”</p>
众人一顿彩虹屁。</p>
“陛下！”</p>
一个官员急匆匆的进来。</p>
“陛下，长安那边来了奏疏。”</p>
“谁的奏疏？”李治微微皱眉。</p>
“戴至德！”</p>
李治接过奏疏看了看。</p>
“太子准备强令迁徙升道坊中的坟墓。”</p>
宰相们：“……”</p>
陛下，你才夸太子仁慈仁孝，可转过眼他就要挖别人的祖坟。</p>
皇帝明显的挂不住脸了。</p>
“为何如此操切？”</p>
武后低声道：“此事却是做的莽撞了，一旦民乱，五郎危矣！”</p>
皇帝的眼中多了怒火和不解。</p>
“戴至德等人为何不劝谏？”</p>
奏疏上写的很清楚，太子有意令人迁徙升道坊中的坟墓。</p>
上官仪说道：“陛下，事不宜迟，要赶紧去长安制止此事。”</p>
李义府附议。</p>
连许敬宗都第一次反对太子，“陛下，老臣愿去长安劝阻此事。”</p>
李治黑着脸，“速去速回！”</p>
许敬宗随即出发。</p>
一路疾驰啊！</p>
许敬宗的身体不错，可赶到长安城时依旧累的够呛，更要命的是被晒的气息奄奄。</p>
远远看到长安城时，随从说道：“相公，我先进城看看，若是事情已经发了，咱们就再做应对。若是事情还没开始，相公再去力挽狂澜。”</p>
——事发了咱们别蹚浑水，事儿没开始咱们就去力挽狂澜。</p>
这等官场手段就是旱涝保收，成败皆是功劳。</p>
许敬宗看了随从一眼。</p>
“为官者当秉承正气，就算是火坑老夫也跳定了！”</p>
一路冲进了长安城，许敬宗见到街上行人如常，心中一喜……</p>
……</p>
“殿下，各处登记结束了。”</p>
戴至德有些忧郁的看着太子，觉得这位的手段太过强硬。</p>
张文瑾和他有过沟通，二人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p>
——杨广！</p>
杨广也是一样刚愎自用！</p>
李弘说道：“孤已令人在城外平整了一块地，足可容纳升道坊中的棺木下葬。”</p>
“殿下！”戴至德心中一惊，“万万不可啊！”</p>
张文瑾心中一震，“此事不可操切，万万不可操切。”</p>
一旦引发了百姓大规模骚乱，帝后在九成宫也待不住了。等他们回到长安，太子的前途几乎就可以宣布结束了。</p>
……</p>
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