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和是外科名医,他既有救死扶伤不忍患者痛苦的善心,又被这些极易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组织的冰冷快感所刺激,没有人知道当他握着手术刀时所经历的天人交锋心境转变,丁巍决定严格按照医生多年的职业习惯和安嘉和的心里变态来站,他站了个别扭的外八字,尽管镜头不会拍到,但这种状态下就是丁巍也会产生抉择和别扭的感觉。
张建东不知道,倒是旁边那位换了助手服装的医生延伸一亮:“丁先生,演的真好。”
医生因为需要长时间的站立,并且他的头部需要在不遮挡无影灯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伸出去一点,所以他的重心不可能会在脚上,而是在某一条腿上,所以他的站姿会很别扭。
丁巍揉揉右腿笑着摇摇头:“你们真是不容易啊,站那么长时间,太考验体力了。”
那位医生也嘿的一笑低声道:“你不知道,一般外科医生都是首看身体,最好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再看手腕,也要灵活,最后才看技能,技能不合格可以学,身体不合格那就没办法了……”
丁巍想了想,还真是啊,他今天见到的几位外科医生都是身材高大的那种,唔……
“听说,这个标准是按照霓虹……男优的标准……”那位不苟言笑的医生压低声音说了个不太严肃的笑话。
丁巍一窒,回头看他一眼,发现看不出是真是假。
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个赞,牛掰!
姜伟有受到斯帝夫金的小说《疯狂玫瑰者》的影响,写出了人性的阴暗和经不起考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其实很像一个超现实的舞台剧,舞台上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努力维持着自己想要或者正在进行的生活,安嘉和用医生的身份掩盖自己内心的极端扭曲和变态,集中了高级知识分子的清高自尊与疯狂屠夫的阴狠暴毒于一身;梅湘南一心想忘掉过去的那份触痛,为此她甚至对自己丈夫隐瞒所有,企望软弱换来同情与真心;安嘉和杀死的那个记者,更是令人不齿,白天是精英记者,晚上则是偷拍狂魔;强女干犯高兵入狱后不思悔改,甚至变本加厉一心想让出庭过的那些女人受到更痛苦的折磨,原因是他在监狱里受到了更让他不堪的欺侮,他总是下意识的回避自己害怕监狱里的那些人,所以更想欺负那些看起来就比他好欺负的人等等。
每个人的性格都很复杂,他们的心里都有个恶魔。
性格复杂使人多变,内心恶魔又蛊惑他们走进阴影,最终让他们各自的命运以悲剧收场,覆水难收。
其实这个剧本看似讲述的是家庭暴力,可核心还是男女平等意识。
俞老师在看了剧本后还和丁巍讨论过,丁巍认为因为生理构造等客观原因导致女性在学习、工作、生活乃至家庭中都会受到主观的严重的、轻微的、有意识的、无意识的歧视,男性霸权主义沙文主义的盛行,使得女性一直没有真正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人,相比高兵,梅湘南痛苦的命运有很大一部分是安嘉和带着占有欲控制欲强加给她的,同时相比变态的安嘉和,这里面未尝没有梅湘南自己软弱放纵的不抵抗心理作用,梅湘南已经习惯甚至是丢失了独立自主的人格,这也是她亲自浇灌开辟的悲剧发生的土壤。
俞老师也为梅湘南的命运可怜,但更多的是为那些看不见的梅湘南担心,俞老师没有多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极端想法,但她想着尽可能的在男权主义挤压的不多空间中让那些看见的看不见的梅湘南能发出抗争哪怕抗议的声音就行。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拍摄计划基本上是按照故事发展渐进的时间拍摄的,这样拍当然费时费力,但这是最能培养演员情绪状态的拍摄计划了,尤其是对于梅亭来说。
在拍完前情交代后,身为编剧的姜伟领着电影学院的观摩团来到剧组,有来探班的俞老师,有希望亲自掌镜的姜伟,也有编剧之一但不想一直做编剧的薛小璐,以及几位电影学院来客串的学生。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是拍安嘉和第一次动手打梅湘南的那场戏。
丁巍本着脸,眼神阴郁,鼻翼微张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上魂不守舍的梅亭,梅亭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
等了几秒钟,丁巍走到沙发边上重重把屁股放下去,沙发发出不堪忍受的呻吟,这个过程中丁巍的眼神从没离开过梅亭哪怕一秒钟,双手交叉喉头动了动,就连牙关上肌肉跳了跳,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正在极力压抑他内心的愤怒。
“就一直绑着你?”等梅亭换了衣服出来,丁巍动了动嘴唇,语气飘渺的率先打破宁静,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低垂没有看梅亭。
梅亭也轻飘飘的回了个“嗯”字,正是这种轻描淡写随口敷衍的语气让丁巍怒气上涌,不过他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他就没有……没有对你……”
丁巍快速的瞟了一眼梅亭。
梅亭给出反应,她转头看着丁巍,语调平稳:“嘉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就是想知道他对我干没干那种事吗?”
“怎么呢?要是有,我还不该知道吗?”丁巍深吸一口气,在最后的三个字上咬了重音,偏着头看梅亭一眼,然后再收回灼人的眼神。
梅亭也被丁巍的这幅口吻激怒了,提高声音:“我说了没有没有,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丁巍终于直视她:“我就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那家伙连命都不要了,绑了你就是跟你叙叙旧?”
安嘉和这个时候已经知道高兵曾经强暴过梅湘南,他的这个“叙叙旧”也是一气之下脱口而出的意有所指,带着强烈的不相信。
梅亭觉得丁巍不信任自己,说话也就冲了,也是脱口而出:“……要是他真做了,我还会袒护他?”
丁巍彻底失去理智,安嘉和是个占有欲控制欲极强的变态,他对梅湘南隐瞒过去就已经心有芥蒂了,这会儿听见梅湘南口中的一个“还”字,以为梅湘南故意拿话刺激与他,高声骂道:“对,我就是觉得你袒护他,更袒护你自己!”并用食指连点梅亭,这个时候的安嘉和已经产生了想打人的冲动。
随之他猛地站起来,走了两步,一边怀疑梅亭与高兵可能还有联系,一边用手指指点点,怒气冲冲。
梅亭更愤怒,她觉得安嘉和的怀疑毫无道理并且很可笑,她是受害者,高兵就像她的梦魇一样,可现在自己丈夫竟然怀疑自己与那个禽兽藕断丝连,梅亭气愤的站起来想进房间。
丁巍脸色狰狞,觉得被自己说中了,梅湘南就是心虚了,他上前扳住梅亭的肩膀摇晃着:“刚结婚,刚结婚,他就找上门了,啊!大白天的,在家门口,他就把你绑了?难道不是你半推半就吗?你说,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的,说啊!”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圆了,两手很用力,丁巍甚至都没注意到梅亭脸上闪过一丝被捏疼的楚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