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雨,柳薇薇倚窗而立,怔怔出神。
左手挽袖,右手伸出窗外。
屋檐淌下来的雨水却比窗外的雨更重,好似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敲打在她的手掌心里。
好似有人在挠痒痒。
他便喜欢轻轻地刮她的掌心,最后还要刮一下她的鼻尖。
她只是笑。
他便说道:“再晃,再晃我就吃了你!”
她也是不怕,一挺道:“来呀,只怕你不敢。”
他果然退却了,讪笑着不说话。
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天便下着小雨,他撑伞在雨中,一身书卷气。
那时的她,芳龄二八。
而他的年龄,却是个迷。
师父告诉她,离这个男人远一些,可她的目光却越来越近。
他告诉她,他是个采花大盗。
她看着头别玉簪的他却怎么也不信。
他便看向远方,轻声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殊不知,有些个采花更是护花。”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就和平时一样,云淡风轻。
和他的名字一样,宁云轻。
她不管他采不采花,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她只记住了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于是她双臂环绕,从后面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用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双手,只是没有想象中的拉紧,而是轻轻掰开。
挣脱了她的怀抱,宁云轻闪到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说道:“小丫头,你师父可是会杀了我的。”
她一赌气,仰脖说道:“是我自己愿意的,师父不会的。”
他摇了摇头,闪身消失在雨中。
他是来教他学习诗词的。
柳薇薇才情无双,有一半是宁云轻的功劳。
终于有一次,她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没有拒绝,而是转过身来,与她相拥,她的红唇如花般绽放,他疯狂的好似在寻找花蜜,而他的大手,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不断地探索着她的秘密。
她的身体一紧,随后又放松了下来,双臂已经环绕到他的脖子之上。
深拥相吻之后,他轻轻抱起了她,走向床榻。
就在手解罗裙的那一刻,他却停了下来,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就走了。
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躺在那里的她,泪如泉涌。
他连那句“为什么”都不愿意听。
她其实猜得出来是为什么。
人生有太多的两情相悦败给了情非得已还有无可奈何。
他再也没有归来。
最是深情留不住,雨打芭蕉叶带愁。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薇薇姐姐,在里面吗?”
敛起思绪,柳薇薇收回玉手,轻轻抖了几下,左手抽出别在胸前的锦帕,擦了擦手,口中应道:“是字字吧,我在这儿呢,快进来!”
字字笑嘻嘻地小碎步跑了进来,拽着柳薇薇的手臂说道:“薇薇姐这是在赏雨呢呀。”
柳薇薇按住字字的小手,轻轻拍了拍,“这双小手儿倒是柔若无骨,摸起来也是滑腻得很。”
字字小嘴一撅,“姐姐,你又取笑我了。”
柳薇薇一掐字字的腰间,啧啧称赞道:“杨柳小蛮腰也是不错,倒是可以盈盈一握。”
字字一跺脚,“姐姐,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柳薇薇笑道:“咱家字字最可爱了,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字字指尖轻轻一戳,被弹了回来,咯咯笑道:“还是姐姐厉害。”
柳薇薇一点字字额头,“小妮子,想摸,自己长去!”
字字一扬头,随后一低头,撅着嘴看着鞋尖。
想必薇薇姐姐都看不见自己的鞋尖吧。
“是康姨让你来找我的?”
柳薇薇问道。
字字一拍额头,说道:“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儿,康姨让我叫你过去。”
柳薇薇一抬玉腿,长裙向腿根滑动,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小腿给字字看,“等我穿上鞋子,便与你过去。”
看着玉藕般的秀腿,字字笑道:“不急,不急,姐姐还是这般,喜欢在房间里赤足。”
柳薇薇笑了笑,走到床榻前,开始穿戴。
二人来到康姨的房间,康姨冲着字字点点头,字字行了一礼退出门去,轻轻掩上门。
柳薇薇找张椅子随便坐下。
康姨笑道:“你看你,平日里就在房间里闷着,也不出来走一走,咱们馆里这些个姑娘,仰慕你却又不敢去打搅你,你也发发善心,指导她们一二。”
柳薇薇笑道:“腿长在她们身上,我的屋门又没锁着,想去就去,有什么不敢打搅的,你看字字不就总来找我么?”
康姨坐在她旁边,拉过一只手,轻轻拍着,说道:“好姑娘,字字是打你来之后,我就常叫她去找你,跟你熟络了,馆里其她的姑娘们可没这般福气了,咱们雅馆的姑娘,都是靠艺吃饭的,你又是咱们雅馆的花魁,谁不想多跟你亲近亲近,要不以后你给客人们演奏的时候,也带带她们,哪怕让她们在一旁给伴个舞也好。”
柳薇薇一笑,凤目流转,看向康姨说道:“这个随你安排了,不过我有言在先,客人们的眼睛看哪儿,我可管不着哈。”
康姨一怔,想想柳薇薇这话说得在理,有她珠玉在前,谁还愿意看那些跳舞的姑娘。
柳薇薇问道:“康姨怎么还惦记起其他姑娘来了呢?这雅馆所为何事,你我心知肚明,莫非康姨当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娼馆的妈妈了?”
康姨松开了手,起身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雅馆这几个丫头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她们不像你,有那几位大人调教,才艺无双,恐怕你这一身功夫也不在我之下,我是怕咱们任务结束之后,这几位丫头没了个好的去处。”
柳薇薇叹了口气,“能跟了康姨,倒是那几个丫头的福气,可便是我教了她们些才艺,只怕……罢了罢了,总归是没有坏处,就告诉她们几个,有空了多去我那里坐坐。”
康姨闻言,走过去拉起柳薇薇的手,笑着说道:“那我就替几位丫头谢谢你啦。”
柳薇薇撤出了自己的手,笑道:“康姨,我不是那安云歌,你可别总是想着占我的便宜哦。”
康姨一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薇薇笑道:“我什么意思,康姨心里清楚,不要觉得你身边的小丫头都是你的人,你和安云歌的事,那边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换我过来接替他,康姨,此事我师父懒得过问,不过我劝你最好收敛一些。另外,你不会真的以为安云歌就是个抚琴的吧。”
看着默不作声的康姨,柳薇薇继续问道:“康姨找我来,只怕还有别的事吧?”
康姨面色恢复正常,似乎忘记了柳薇薇方才说过的话,开口问道:“姑娘,那城主府的公子?”
柳薇薇一笑,又坐了回去,右手拎着锦帕,左手轻轻拂过,上面绣的是那首“小山重叠金明灭”。
这条锦帕可是谁也不能给的。
轻轻吹了一口,锦帕飘动,柳薇薇懒懒地说道:“不过是生瓜蛋 子一个,我就那么几句话,他便晕头转向了,康姨,这些事都是我随手而为之,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还是做好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就好了。”
一个是城主府公子,一个是书院仕子青年一代的领袖,有趣得很。
康姨接着说道:“那边有消息传过来,说画大人要过来了,让我这边给安排一下。”
柳薇薇一听,眉头一皱,怎会是他来?
诗情画意四大楼主之一,画主,阚画子。
而令她念念不忘的那位,正是诗主,宁云轻。
其恩师柳飘飘,则是情主。
这阚画子教她的,正是绘画一道。
只是这阚画子看她的眼神,当真让她厌恶得紧,那种能把人衣服脱下来的目光,怎能不让人生厌呢?
真不明白那五位姑娘是如何愿意追随在他身边的。
柳薇薇轻抚额头,对着康姨说道:“此事康姨安排就好了,若无事,我便回房了。”
康姨点点头,“薇薇姑娘请便吧。”
看着柳薇薇的背影,康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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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之后,郑锡丁一行人住在了南郡城的客栈。
何向风与王师北兄弟二人步吉安不便安排在自家,而郑锡丁易中原二人没有接受弟子去步府做客的安排,也在客栈住下了。
客栈里最安全。
易中原在郑锡丁的房间里,二人在议事。
二人随口聊了聊有关步吉安的事,郑锡丁突然看向易中原问道:“说吧,你是什么身份?”
易中原一愣,不解问道:“师兄此言何意?”
郑锡丁冷笑道:“别演了,你的身份我若是不知晓,又岂会与你一起骗我那好徒儿步吉安?”
易中原站起身来,盯着郑锡丁不说话。
郑锡丁掏出一块儿牌子,扔在了桌子之上。
易中原拿起来仔细查看。
牌子正面所刻一只鹿首,鹿首之上,扎着一把匕首,背面则刻着一个字,“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