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洛月城。</p>
曾经的国师府外，停了一辆马车。</p>
袁秉德带着隋行与何欤走下了马车。</p>
大晋王朝没了国师之后，没用上半年，王朝就变成了亡朝。</p>
如今，新君已经登基，袁世信立国号为“宋”，定年号为“永初”，这一年，被定为永初元年。</p>
与太子之职位一样，大宋王朝的国师一职，同样空缺。</p>
或许大宋王朝根本不需要一个在皇帝身前指手画脚的国师。</p>
可让人不懂的是，那座毗邻皇宫的国师府，依然完好无损的留在那里，连牌匾都未曾摘掉。</p>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p>
众朝臣皆议论纷纷，是不是在这位新帝心中，已经有了国师的人选。</p>
正如相国一职，谁又能想到，袁世信竟然会让赵俅重归此位。</p>
关于此事，袁秉德同样不解，甚至去向袁世信请教，为何会选择赵俅。</p>
袁世信给了他两个理由，</p>
其一，赵俅为人精明，擅审时度势，且识人很准，眼下的大宋王朝，不需要一个治国之才，而是需要伯乐，只要他们袁家给他赵俅想要的，那赵俅自会全心全意为他们袁氏卖命。</p>
其二，赵俅答应他，将会拿出自己七成的财产，来充盈国库。</p>
袁秉德明白了袁世信的心思，他自然不会担心重蹈覆辙的事情出现，因为他的父皇，还有他，可不是那个只会贪图享乐的司马氏。</p>
而关于国师一职，袁秉德曾私下向袁世信建言，将霍星纬给请回洛月城。</p>
实在是因为在袁秉德眼中，除霍星纬之外，无人可担此重任。</p>
而袁世信却告诉他，霍星纬若是能归来，当初的他就不会选择离开了。</p>
袁秉德抬头看了看那个由大晋王朝第一任国师亲笔所书的牌匾，轻笑了一下，对隋行与何欤说道：“走，进去看看，看看能入主此地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p>
袁世信告诉他，眼下这座国师府，已经有了一位新主人。</p>
袁秉德亲自到访，除了心中好奇是谁能够成为父皇心中的国师之外，更是因为袁世信告诉他，此人将会担任袁秉裕的先生。</p>
这下袁秉德就有些坐不住了。</p>
眼下太子之位未定，这位马上出任大宋王朝国师之人若是成了袁秉裕的先生，就算袁世信并无立袁秉裕为太子的心思，只怕众多朝臣心中也会多想。</p>
如此一来……</p>
那日初见袁秉裕的时候，眼见褚劲夫随袁秉裕同来之后，他就知道了袁世信的心思。</p>
在袁秉德看来，就算袁世信把三千黑骑给了袁秉裕又如何？</p>
不就是人马么？</p>
待他袁秉德东征西讨之后，他岂会忌惮区区三千黑骑？</p>
就算不立太子又如何？就算袁秉裕的亲娘是皇后又是如何？他袁秉德根本没有放在心上。</p>
只要袁世信需要他带兵去征讨天下，他就什么都不怕。</p>
这个天下，袁秉德只惧怕一人。</p>
不对，应该是两个人，但是其中的一个人，已经消失在世人眼中。</p>
而另外一个人，虽然一直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可袁秉德知道，此人一直都在。</p>
他曾多次问隋行，能否给他一个再见其师的机会，皆被隋行所据。</p>
隋行告诉袁秉德，该见时，自然会见。</p>
连隋行自己都已多年未见到师尊本尊了，从来都是师父单向联络于他，他根本不知师父行踪之所在。</p>
隋行给何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叫门。</p>
何欤轻哼一声，没有拒绝，上前抓住门环，轻磕了三下。</p>
没办法，眼下的他，还是打不过隋行。</p>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青衣小厮拉开了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三位不速之客。</p>
他昨日才到这座府上当下人，想不到今日就有人登门拜访了。</p>
眼见有人开门，何欤抱剑闪向一旁，抬头看天。</p>
隋行轻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说道：“大皇子殿下到访贵府，还望这位小哥进去通传一下！”</p>
“哦~”</p>
那个青衣小厮应了一声，随手又将门关上。</p>
袁秉德不禁莞尔，转头看向隋行说道：“如今这国师府的门槛倒是有些高啊，就是此前霍先生在的时候，本殿下来此，也并未遭此待遇，可如今，倒是先吃了一碗闭门羹。”</p>
隋行轻轻摇头道：“殿下，今日我等乃便装素服而来，又未带随从……”</p>
说到这里，他笑着看了看鼻孔冲前的何欤说道：“他不算！”</p>
“我想，应该是那小厮一下子没有想到殿下的身份，因此才会如此。”</p>
袁秉德笑道：“无妨，无妨，就是吃了闭门羹又如何？如此岂不是正合我意了？”</p>
隋行明白这位大皇子殿下的话中之意。</p>
他肯亲自来拜访此人，可不是因为他敬重此人。</p>
一个素未蒙面之人，况且袁秉德连听都未听说过之人，又怎么会值得他敬重？</p>
他来登门，本就是要给此人一个下马威而来的。</p>
若是此人不识抬举，袁秉德不介意让此人吃些苦头。</p>
而这些苦头该让此人如何去吃，那就要看隋行的手段了。</p>
这种事，何欤是做不来的。</p>
不是因为何欤心慈手软，而若是何欤下手，那留下的只会是一具尸体。</p>
袁秉德还是要给袁世信一些面子的，至少现在的他，还必须要给自己这位初登大宝的父皇一个面子。</p>
就算是他出手教训了此人，他也不怕此人去袁世信面前去告状。</p>
告就告好了，他也好趁此机会试探一下袁世信的态度。</p>
眼下的他，可是连王位都没了，当着袁世信的面，他可从未叫过屈。</p>
他要证明给袁世信看看，要是没了他袁秉德，袁世信的称帝，那也只是个笑话。</p>
这时，门又开了，那个青衣小厮的头又冒了出来，半张着嘴略有些羞涩地问道：“那个，三位贵人，方才我走得急，未听清几位是何身份，可否再告知一下，我好进去通传。”</p>
袁秉德一巴掌轻拍在小厮的头上，笑骂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憨货？你家主人早晚会被你给连累死。”</p>
挨了一巴掌的小厮有点委屈，虽说这一巴掌不疼，可他这心里就是说不上来的不得劲，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p>
眼见这个小厮嘴巴半撇，在那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袁秉德冲隋行笑道：“你瞧瞧，我这一巴掌还把人给打坏了~”</p>
“没，没有，是，是我，太，太笨了~”</p>
那个小厮终于憋不住了，一边抽泣一边小声说道：“这位客人，教，教训的是，是~”</p>
说完轻吸一口气，对袁秉德施了一礼。</p>
袁秉德点点头说道：“看来不是你太笨，而是没人带，本殿下倒是好奇，你这府上有没有管家？”</p>
那小厮抓了抓头小声说道：“有的，不过我们都是昨日才到了这座府上，您说得对，我以前从未当过家丁，所以才会这么笨，还望客人莫要见怪。”</p>
隋行眼见这个小厮依然没有听出袁秉德的身份，便对其说道：“那我再仔细说上一遍，你可听好了，用心记下，免得跑了几步之后再忘了。”</p>
青衣小厮点点头，双耳竖起，望着隋行，生怕漏下一个字。</p>
隋行刚欲开口，袁秉德上前一步，摆摆手说道：“还通传什么？本殿下什么身份？除了去见父皇之外，哪里还有需要本殿下等待的地方？”</p>
那青衣小厮眼见袁秉德要硬闯，一时心急，便抱住了袁秉德双腿，忙说道：“这位贵客，哪有到别人府上硬闯的道理？您这样我会被责罚的，求求您，您稍等片刻，我马上进去通传就是了。”</p>
这时门头传来一声喝声，“干什么呢？在府前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p>
听得有人在门内呵斥自己，那青衣小厮忙站起身来，转头向门内看去，眼见来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解释道：“管家大人，是府上来了三位客人，未报名号就要硬闯，我，我……”</p>
“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莫非不识字么？我来看看！”</p>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出现在门前，冲着青衣小厮说道：</p>
“你起来吧，我就说不能让你这么个小娃娃来看门！”</p>
说完抬头看向袁秉德，粗着嗓子说道：“你是谁？你可认识府上这位先生？”</p>
袁秉德微微皱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开口问道：“你是管家？”</p>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你耳朵不好使是么？方才这小子说话你没听见么？你是谁？来做什么？咱家先生可是交代过了，他在这洛月城里，没什么熟人。”</p>
抱剑于胸的何欤看了那汉子一眼，还未开口，便听见那汉子大声喝道：“咋地？抱个破铁片子就了不起了？吓唬谁呢？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怕告诉你，咱家这位先生过不了多久，就是这个了！”</p>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p>
何欤翻了翻眼睛，没有说话。</p>
此时若是袁秉德开口一声令下，他保管眼前这个汉子立刻血溅三尺。</p>
袁秉德突然开口问道：“你是黑骑里的人？”</p>
那汉子愣了一下，后退一步，示意那个青衣小厮到里面去，然后警惕地看向袁秉德，“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黑骑的事？”</p>
“我是谁？”</p>
袁秉德轻哼一下，冷笑道：“我姓袁，你说我是谁？”</p>
那汉子一听，再打量了几眼袁秉德，试探着问道：“您，您是，大皇子殿下？”</p>
这时那名青衣小厮在那汉子身后说道：“对，我想起来了，他说他叫大皇子，管家大人，方才他是报了这么个名号，可我没听说过‘大’这个姓，因此才再向其询问，所以才……”</p>
那汉子回头，一巴掌拍在青衣小厮身上骂道：“你是个傻子么？大皇子是人名么？大皇子，是大皇子，他奶奶的，你是要把老子气死，当初怎么挑了你这么个四六不懂的娃儿来当家丁？老子真是不能心软呐~”</p>
说完，他连忙单膝跪地，又转头看了眼还傻愣着杵在身后的青衣小厮骂道：“还在那傻戳着干啥？赶紧给老子跪下！”</p>
骂完之后，他挤出一丝微笑，冲着袁秉德一拱手说道：“原来是大皇子殿下驾到，小的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殿下身份，还望殿下莫怪。”</p>
袁秉德负手而立，盯着那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黑骑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p>
那汉子再一拱手说道：“回殿下的话，小人姓罗名伯达，忝为黑骑副统领之一，是褚大人的副手之一。至于小人为何会在这座府中，自然是受了皇命。”</p>
说完他站起身来，微弓着身子说道：“既然是大皇子殿下前来，自然不必在外等候通传，殿下快请！”</p>
说完他抬起腿踢了那个青衣小厮一脚说道：“快去告诉焦先生，说大皇子殿下来了，赶快来接驾。”</p>
青衣小厮一捂屁股，随后撒腿就跑。</p>
袁秉德迈门而入，隋行与何欤跟在其身后。</p>
罗伯达一声不吭，在前面带路。</p>
袁秉德想起了那座倒塌的观星台，便对在前面带路的罗伯达说道：“罗伯达，本殿下记得府中原来观星台的位置处有一个凉亭，咱们就去那里好了！”</p>
“是，大皇子殿下！”</p>
罗伯达点头应声。</p>
焦华子在舒舒服服地躺在一把太师椅上，慢慢地摇着，闭目养神。</p>
听得远处传来动静，他睁开了眼睛，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顺手抓起摆在旁边小方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捋捋胡子，满意地点点头。</p>
这皇宫内的陈酿，果然不错。</p>
青衣小厮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怯生生地问道：“焦先生，您在么？”</p>
焦华子站起身来，背着手向门口方向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