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鄯自然不傻,他很清楚钱升的背景,不解的道:“宰辅在政事堂,当着官家的面可没有反对啊。”
马严看着他,道:“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怎么反对?宰执要是出声,怕是官家就要当场拿捏他了。”
黄鄯有些头疼了,道:“那你说怎么办?苏相公不能久押,三司衙门更不能久封。再说了,官家那边还在盯着。”
马严抬头看向门外,声音有些压低的道:“有人比我们急,暂且明日看看那边的动静。”
黄鄯听着,伸过头,低声道:“你老实说,现在该怎么办?”
黄鄯的‘怎么办’,自然指的不是案子,而是宫里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们的立场!
马严是御史中丞,这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不由政事堂举荐,任命,全部出自‘上意’。并且,只要有足够的理由,他连吕大防都能直接怼,谈不上畏惧,更不受节制。
马严抬头看向外面,道:“那位韩青天估计也睡不着,我们去找他。”
黄鄯知道马严与开封府知事韩宗道亲近,那位韩青天的地位同样特别,想想他这个处境尴尬的刑部尚书,只能皱眉,满目忧色。
此时,韩宗道就站在开封府后院的屋檐下,忧色的抬头仰望清澈的夜空。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这个开封府知事的位置,正二品,号称‘储相’,没有意外,将来拜相几乎是必然的。
韩宗道盯着夜空,久久的长叹一声,道:“可现在有意外了啊……”
蔡府。
蔡攸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激动之色溢于言表,道:“先生,太皇太后病重,官家的亲信接掌殿前司,是不是已经稳当了?”
中年人此刻有些恍惚,他完全没想到,宫里年纪轻轻的官家,手段这么凶悍,并且快速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将机会抓的妙至毫巅。
蔡攸见中年人在思索,还是打断的道:“先生,你说,我要不再做些什么?在官家面前好好露个脸,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啊!”
中年人醒转过来,微微沉吟,道:“现在还不能大意。官家即便控制了开封城,他还有两个劣势,成败难说。”
蔡攸一怔,道:“什么劣势?”
中年人看着他,道:“第一,孝道。只要太皇太后在一日,他就得听话。第二,朝局。官家从未涉入朝局,没有任何势力。即便计相下狱,宰辅还在,宰辅与太皇太后两人,足以将官家架的死死的。”
蔡攸皱眉,道:“相比之前,官家已经掌握了开封城的兵权,只要稳步向前,控制朝局不成问题吧?”
中年人摇头,道:“那你就太小看太皇太后与宰辅了。当年的‘王党’纵横朝野,结果怎么样?官家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最关键的是出其不意,太皇太后与宰辅没有防备。他们一旦反应过来,官家处境堪忧。”
蔡攸有些不甘,反问道:“那先生为什么之前还让我送那些东西给官家?”
中年人一笑,道:“因为官家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
蔡攸不解,道:“什么优势。”
中年人却不说,道:“等吧。”
蔡攸怔怔的看着中年人,十分不解‘等吧’这两个字,忽的惊喜道:“父亲回来了?”
中年人笑而不语。
蔡攸心领神会,继而就独立思索着,他父亲为什么要他送那些东西给赵煦,以及赵煦无可比拟的优势了。
这会儿,苏府则灯火通明,人头来往不绝,争论声鼎沸。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正肃色拧眉,奋笔疾书,倒不是申辩奏本,而是一封信,写给还没有到扬州的苏轼!
苏家一片大乱,人心惶惶。
有不高兴的,自也有高兴的。
王安石最重要的臂膀之一,章惇。章惇之子章援得知宫里的变化,正振奋的拿起笔,给正在岭南的章惇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其中有几个字,格外用力:宫内巨变,大人归来可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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