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轻漾从梦中醒来。
在这场梦中,她看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父母。
他们的笑容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欣慰……似乎在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懂得为他们报仇了。
只是,在自己还醒着的记忆里,自己分明是输给了那侍奉了很久的主人。
那个作为少主,青叶这一代最强大的女人。
“楚佩姐,你真要把她带着?”王川看着这缓缓动弹的女孩:“带着她,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啊。”
“不带着她也行,你把她丢下去,整个没人的地方埋了便是。”余楚佩魔宗出身,行事的风格可以说是无拘无束。
当然,这个“无拘无束”也可以换成穷凶极恶而不自知。
王川的嘴角露出一种尴尬的笑容。
他也清楚,余楚佩肯定会说出这种话,但以他的性子,暂时还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常媛也摇了摇头。
“我们既然把她带过来,再杀就跟杀战俘没什么区别。”她看着王川:“即使在魔宗,我们做这种事情的也不多。”
余楚佩耸了耸肩。
她不在乎这些。
“你应该感谢,这家伙心肠比较软和。”她转过头,看着那眯起眼睛的聂轻漾:“先前是当婢女的没错吧,那么在这里,你的身份也是婢女。”
聂轻漾的眼神有些抗拒。
但余楚佩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她就再不敢说什么了。
那种恐怖的威压,几乎要赶上当年杀了自己全家的老主人了……作为一个自幼生活在魔宗底层的女孩,她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敢惹。
她很清楚,自己在那场战斗中,并没有给庄娴带来致命一击。
那么,屈辱也好,当婢女也好,自己也要活下去。她用这种信念来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自己在这里活下去,那么之后就一定还有机会,再接近那庄娴,然后把她杀死,以向那个恐怖的青叶之主复仇。
“你的眼神,很坚韧。”王川忽然开口了:“但如果要生活在我们身边,必须先打上我们的烙印。”
他的指尖,缓缓浮现了一枚邪剑胚。
“不要跟我们讲条件哦。”他走到聂轻漾的身旁:“反抗的话,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你要知道,你这条命,是我们帮你捡回来的。”他手中的邪剑胚一闪一闪的:“如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以后想要去实现,那么现在就心甘情愿的,接受印下我们的烙印。”
余楚佩看向王川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种欣赏。
她是魔宗的老家伙了,对于那些正道的家伙们,总是有种天生的鄙夷感。
向王川这种,虽然保有自己原则,但行事总不计较小节的人,她觉得还算有救。
聂轻漾的眼神闪了闪。
烙印……这就是类似于神魂禁制的东西吧。她看着那闪闪发光的邪剑胚,心中隐隐混着些犹豫。
“你有什么顾虑吗?”常媛忽然问道。
“我什么也没说过,就被你们逼迫着烙上烙印,是个人都会有顾虑吧。”聂轻漾醒来之后,第一次说话:“也不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请。”王川绅士般地伸手:“看你先前跟那青叶的大小姐搏斗,又是一身婢女装束,我也大概能猜到,你究竟有怎样的背景和故事。”
“不过,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你可以试着说说看。”
聂轻漾仔细地端详了一眼王川。
这个少年,脸色很平静,眼神中似乎蕴着一种智珠在握的光芒。
看起来不是很好骗的样子。
“我是青叶大长老的女儿,在宗门之中,本应拥有崇高的地位,以及优异的修行资源……但那毕竟是曾经的事情了。”她轻叹一口气,决定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说一下,至多就渲染一下自己的悲情经历。
一个人,只要还有同理心,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感受到一点点的同情吧。
她如是想着,把一个因理念之争,而反目成仇的宗主和大长老的故事娓娓道来,最后输家的女儿,被迫成了一个婢女,从此服侍赢家的女儿。
当然,其中也没少形容自己的悲惨。
王川不知从哪里端出了一个茶壶,给自己常媛和余楚佩都倒了一杯,就那么淡笑着听着她的故事。
“你说的这些,就是你这前半生的缩影了吧。”他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
聂轻漾的表情有些暗淡。
这不仅仅是为了博同情,还真在为自己的前半生感到唏嘘。
毕竟,这种身份和经历上的大起大落,确实叫人感慨。
常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聂轻漾能感觉到,这个女孩确实在为自己的经历,感到一阵同情。
但那淡笑的王川,和坐在一旁喝茶,仿佛世事与她无关的余楚佩,则没有露出半点同情的意味。
这一点,她用女人的第六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
这种气质,不能说是阴骘,而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性子。
那余楚佩看起来是前辈,理应如此……但那少年看起来分明不过二十余岁,为什么能养成这样一种气质?
她有些想不通,于是有些害怕。
“那么,我们也给你来一个自我介绍好了。”王川整了整衣领,站起身来:“我们这三个人,都是普通的修行者,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呢,我们的身份比较惹眼,比较招人伤害。”
“要不要猜猜,我们是谁?”
聂轻漾摇了摇头。
先前她跟着庄娴,虽然也知道要来这里,寻找一些能让青叶雄起的人物,但却没怎么了解清楚……毕竟她只是一个婢女,就算庄娴对她颇为信任,某些事情也不会说得那么清楚。
“猜不出来的话,我就直接告诉你吧。”王川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假模假样的遗憾。
“跟了我们之后,如果被人发现了,你以后就得当过街老鼠。”他耸了耸肩,模样有些夸张:“毕竟,跟魔宗的叛徒混在一起,你如果传了出去,日子恐怕不怎么好过。”
“好了。”他拍了拍手,将手中的邪剑胚伸了出去:“现在能乖乖挨这一下烙印了吗?”
剑胚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