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胡氏学着苏妙的叫法,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武王殿下能看中小女这的确是苏家的荣幸,可小女性情顽劣,脾气火爆,武王殿下身份高贵,小女实在高攀不上。”
胡氏早年念过几年书,后来全在辛苦的婚姻生活中磨没了,这会子努力把扔了几十年的文词捡回来,语气生涩地说,听起来有点怪。
梁琦勃然大怒,“性情顽劣”、“脾气火爆”这样的描述落在她的耳中是贬低是侮辱,她冷笑了一声:
“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要拒绝这门亲事吗?”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就好像她们拒绝这桩亲事很可笑似的,胡氏才觉得可笑,难道皇家上门来要求她们家的女儿做妾,她们连拒绝都不能吗,如果连拒绝都不能,那么这个皇家跟作恶一方的土地主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
胡氏的火气也上来了,她语气生硬地说:
“长公主殿下,小女实在高攀不上尊贵的武王殿下,请长公主把这些聘礼都收回去,另觅大家闺秀吧!”
梁琦火冒三丈,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柳眉倒竖,厉声怒道:
“你们真是放肆!一个小小的民妇,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武王殿下是什么身份,品貌才干哪一点不是百里挑一的,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我看你分明是想阻碍婵儿的好姻缘!”
她不拍桌子还好,她一拍桌子,胡氏的怒火噌地从肺子里窜上来,她霍地站起来,一双纯粹的三角眼里蓄着可怕的光芒。
胡氏可是丰州排名前三人尽皆知的恶妇,她怒起来能在别人家骂上三天三夜,这个莫名其妙的长公主突然跑来,要把她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她已经客客气气地拒绝了,这个女人还不肯罢休,这是逼她发火。尤其是她说的那句“阻碍婵儿的好姻缘”让胡氏从心底里觉得恶心,赶上不是你的女儿被拿去做妾你不心疼,怎么着,我们平民家的姑娘就配给你们的王爷做端茶倒水的妾,想找个姑爷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就是不识好歹吗?
此刻在胡氏的眼里,这个找茬的长公主已经变成了极恶的臭婆娘,她脸色铁青,冷冷地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婵儿是我的姑娘,她的婚事我这个当娘的可以做主,我已经说了,婵儿高攀不上武王殿下,长公主还想‘牛不吃水强按头’吗?”
“你……”梁琦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发白,站起来,眼神森冷,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你是她娘?你也配!你……”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黑色短打,长身鹤立,正是苏婵。
梁琦的心高高地跳了一下,面上涌现出激动的神色,她颤声唤道:
“婵儿!”
“长公主请回!”苏婵双手插在上衣兜里,眼神冰冷地望着她,语气生硬地说。
“婵儿……”她冰冷的目光冻伤了她,梁琦的心冰凉冰凉的,眸中泛泪,气息不稳。
“亲事我拒绝,长公主请回吧!”苏婵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婵儿,你放心,虽说是侧妃,可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先前也说了,武王妃重病没有多少日子,所以武王府才准备纳一个侧妃,等你入了府,虽说是侧妃,可没有人能越过你头上去,和正妻没什么两样。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吃亏的……”梁琦眼里满溢着激动和振奋,她激烈地哆嗦着,努力劝说着。
在她话音未落时,苏婵突然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踹在堆放聘礼盒子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桌上的盒子噼里啪啦落下,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她望向梁琦,语气冰冷地说:
“你回去告诉梁敖,要是他敢来硬的,我就在新婚之夜捏碎他的卵,让他变成太监!”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用手猛地做出一个有力的捏拳动作,好像真的在捏碎什么东西似的。
在她说完之后,灵犀堂内陷入一片因为震惊和尴尬而导致的沉默。
跟来的媒人低垂下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我什么都没听见”。
彼时,正在王府里办公的梁敖突然觉得胯下一股冷风嗖地刮过,甚是寒凉,他下意识并拢双腿,有种毛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