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温馨又得意,让人在热烘烘的氛围中陶醉、迷失,然后接受当头一棒。
冬日一般都下雪,今日却下起了瓢泼大雨,轰隆隆的雷鸣震耳欲聋,闪电咔咔霹在天上,让整块沉闷的天空忽明忽暗。
赵青阳躲在律师所的办公室里,扒开百叶窗的一角往外看,模模糊糊,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一部分依依不舍,贴着玻璃悄悄滑下,一部分快速消失在视线,没入地下。
他转个身,重新坐回办公椅上,将零散的文件夹一个叠一个摆放到桌前的书柜里,留下常用的一些,拾起手边的钢笔,盖上盖子插回笔筒,然后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穿上,带着门边的黑伞站在了律所的出口。
“赵律师,等一下,我这有您的快递。”前台小姐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赵青阳从楼上下来便急急叫住。
“哦。”,赵青阳收起伞折回去,看了眼快递单,匿名邮寄,上面只写了律所的地址和自己的名字,他一只手揽着快递,道:“谢谢了。”
“不客气。”,台小姐姐将包包跨在肩上,道:“那我先走了。”
赵青阳点点头,目送她离去,然后将快递拿回了楼上,用小刀划开盒子,是一只录音笔,他迅速摁开开关。
“你个不肖子孙!”这声音沙沙地,有种暗哑地虚弱,但好似是拼尽全力喊出来的。
“我不孝!从小您眼里就只有二弟,何曾为我考虑过一次?!”,男声也声嘶力竭,带着愤怒和不甘,咆哮道:“自从二弟出生,家里有什么好的资源都紧着他,我永远都是用他挑剩下的。”
“我是不如二弟聪明,不如他有张魅惑人心的脸,但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凭什么把最好的都给他!”,男声带上了哭腔,情绪似乎也到达了顶点,道:“所以,现在我长大了,我得为自己考虑,得为自己争取,不再受制于你们而捡那种别人不要的东西,今日这份合同,您不签也得签!”
男声话音落下,四周便发出了一阵叮了咣铛的声音,像是纸片碰撞的沙沙,又掺杂水杯落地的清脆的声音,还有床发出的那种吱呀声。
两人更像是在打架,推搡......
“啊~你给...我...住手......”这声音似乎是极度惊吓中从牙缝里一点一点往外挤出的。
女声喊出这句话后就再也没了声响,四周只有男声的喘息声和那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咯咯咯地笑,这声音若放在深夜时分,定然十分惊悚。
录音到这就完结了,赵青阳握着录音笔一言不发。
三个月前他也曾收到匿名快递,也是只写了律所地址和他的名字,但却是当年其母亲审理的最后一起案件,也是这次案件后,其母亲便彻底消失。
他最后一次见她,也是这么一个暴风雨轰鸣的下午,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砸在法院的窗玻璃上,他依往常被司机叔叔送来母亲的办公室,在矮脚沙发上写作业,等母亲处理完工作就能回家吃饭。
但母亲却一反常态开车将他送去了外公外婆那里,在下车前,母亲冰凉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眼中似乎泛着泪花,其中夹杂着无奈、不舍以及惊慌。
他问:“妈妈,你要去哪儿?”
“妈妈要回法院处理公务,所以今晚不能陪你了,你要乖,听外公外婆的话,好不好?”她的声线和平时一样温和,带着对自己的爱。
赵青阳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母亲本来就工作繁忙,通宵加班熬一个案子也是偶尔有的事儿,他年纪小,也还是个小朋友,看不出母亲的顾虑,也揣摩不出母亲的心思,只能用稚嫩的声音争取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道:“好,那妈妈也要快点回来啊。”
“嗯,妈妈也会很快回来结阳阳的。”
赵青阳的记忆止步于此,他从裤兜里取出钥匙,将电脑卓最下面的抽屉打开,去除那份几个月前的匿名文件。
上面标注的案件正是林别今诈骗案,此案细节是林别今卖假药,人赃并获一千万,最后以诈骗罪起诉定罪。
提交的证据颇有可怀疑之处,但是和这段录音又有什么关系呢。
录音中沙哑的女声像是上了年纪般,又或是疾病缠身,虚弱无力,但男声就年轻很多,两人又是母子,但却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他坐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将文件夹重新放回原抽屉,揣起录音笔,开车去了法院。
大雨依旧贪恋着人世间的美景,迟迟不肯离去。
帝江又正值下班高峰期,路况拥挤,红灯前更是堵了好几百米远的私家车,赵青阳透过车玻璃看着雨刷将其一次又一次的刷干净。
顾申此刻也开着车往帝江郊区的大监狱驶去,他这段时间也是求爷爷告奶奶的陪那帮政客吃饭,端茶倒水做酒陪,可每每提到这事儿,人家都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