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曦说,在得知此事之后,他便没有一日入眠过,因为他一闭眼,便会梦见哥哥问他为什么要爱上凤莜,为什么不帮他报仇。【】
他说,在给凤莜下‘醉生梦死’之毒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反正他此生再也无法爱上旁人,一旦凤莜离世,他便会在她的墓旁守上一辈子。
我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对凤莜的深情。
可谁都没想到,曾对夙夜而言最重要的他们,居然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是我错了。”河风习习,将沧曦月白色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侧头看着我,原本璀璨的眸中盛满了悲伤:“当初凤莜有想开口对我解释过,可是我却一次都不愿意听她说话。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哥哥他是心甘情愿为凤莜而死的,而凤莜她……值得哥哥如此待她。”
虽然我已经从凤莜那里听过一次她与夙夜的往事,可当亲眼与沧曦见证了这一切之后,我才明白,夙夜对于凤莜而言究竟有多重要,在他将她带出蛮荒的岁月里,他不仅给了她世间最无微不至的宠和最深情干净的爱,还教导她从一个只知晓杀人掠夺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责任重情义的真正强者。
能被夙夜那样好的男子倾心相待,我想就算他日洪荒变迁,沧海桑田,只要她还活着,便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忘川河水浩浩汤汤流淌,三生石前有人笑着来笑着走似了无遗憾,而有人木然而来绝望而去,可任凭世人如何欢喜忧愁,三生石依旧静静地屹立在那里,默默地提醒着世人过去已逝,再无可寻。
那天我陪着沧曦在三生石站了许久,直到黑夜将至,百鬼即将夜行,阎王派人来请外界之人统统离去之时,我才听到这个一直沉默的男子再度轻声开口。
他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凤莜看着我时的深情,其实都是因为哥哥,她之所以会包容我的一切行为,也是因为哥哥。以前我只当她是心存愧疚,才会默然赴死,可如今看来,却是我自己偏听他人妄言,错得太过离谱。”
当我们走出地狱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界、冥界、人界三界交汇的路口一片静谧,偶有鸟兽鸣啼,却也越将黑夜衬得孤寂寥落。
往左是回南天门的路,而往右则是凡尘,我抬眸看向身旁皎如明月的沧曦,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当真风华绝代的夙夜。
他们这对双生兄弟不仅连模样生的像,就连温润如玉的气质也相差不离,也难怪我的小姐妹凤莜会不顾一切地将他留在身边。
以往我也并不知晓,她为何那样喜欢带我去升仙台看新来的小仙官,如今我才明白。
她或许只是想要看看,她的夙夜究竟有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可她与他又有没有那一丁点再相遇的可能。
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我尽量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口吻平静地对他道:“我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一切,便是希望你不要再怪凤凤了,另外我承认,我还另有目的,我想知道,‘醉生梦死’之毒当真没有解药吗?”
沧曦怔怔看着一地清冷的月华,良久,才语气怅然地开口道:“当初我一心想让她死,又怎么可能会给她和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我原本揪做一团的胸口,顿时便沉入了谷底。
可这厢我还未来的及开口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回去陪陪凤莜,那厢便听沧曦再度沉声道:“毒不能解,但桑染帝姬听闻过‘命移之术’吗?”
“命移之术?”我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白虎一族都是用拳头蛮力在战斗,我能使用的术法除了将自己的原形变大变小外,便仅会一些天界人人都会的隐身术,驾云诀什么的。
那天的最后,沧曦目光清浅的看着我,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连微笑都再度变得轻松释然。
他说:“当年玄武初代主神落渊在陷入沉睡前,曾在族中留下过两本上古之术,其一便是哥哥所习的‘音杀之术’,其二便是仅能使用一次,可替换双方寿命的‘命移之术’。当年凤莜为弥补自己的过错,将自己一半的血分与了哥哥,与他共享生命。如今,轮到我为自己的过错,负最后的责任了……”
他的眸中,写满了一命换一命的坚定,我根本无法阻止。
虽然我与他看似在那些过往中呆了很长的时间,可换做现实时间却不过刚过了半天罢了,因而当我带着沧曦赶到莲台山的时候,碧方才刚好将凤莜的伤势处理好。
看着周身裹满绷带依旧还是朱雀模样的凤莜,沧曦脸上顿时划过心疼。
因此时距离‘醉生梦死’之毒发作的时间还有一天不到,沧曦便没有再过问魔界之行,只是在他走向凤莜之前,他最后一次侧头看着我,声音忐忑地问了我一句:“你说,凤莜是从始至终都把我当作哥哥,才会对我那么好的吗?”
我素来不会说谎,所以思衬很久,才轻声道:“或许一开始凤凤执意想要下凡历劫,却是因为你与夙夜相像的脸。但后来我却觉得,如果凤凤不爱你的话,是不会嫁给你的。”
沧曦听闻后,微微扬唇露出了一抹笑:“当时我在凡间听到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个公主,公主有个非常喜欢的青梅竹马,为了风风光光的娶公主过门,青梅竹马的寒门将军便请旨去了边关战场,但后来将军还没来得及娶公主过门,便战死沙场,而后伤心欲绝的公主便没有再嫁,只是找了一个又一个与将军极为相似的少年作为面首。多年后公主到了年岁尽头,最后的遗言便是让人将她的尸骨迁去边关与将军同葬。这一段情|事在当初的凡间很是轰动,许多戏文的开篇提到公主时都说到了一句话——从此青梅枯萎,竹马老去,我爱的人,都像你。”
沧曦说:“如果凤莜的爱也跟那个公主一样,那我很庆幸,自己与哥哥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管爱的开始是因为什么,他们终究相爱了,便已然足够。
由于‘命移之术’只能有施术者和承术者两人在场,所以当沧曦走到凤莜身旁后,碧方便冲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术法的光辉在莲台山的上空亮了一夜,我与碧方便一起在山脚站了一夜。
次日清晨,当我们再回到凤莜的所在,我的小姐妹已经恢复成了以往生机勃勃的模样,周身再看不见半点伤痕,可唯独没有沧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