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当兵的都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闹事和造反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到底都意味着什么,他们还是明白的。
闹一闹,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的这一口恶气,他们自然没问题,当兵就是为了吃粮,是为了活命,整天拿这些发了霉的糟米给他们吃,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可就算是再怎么不满,他们充其量也就只是想要折腾一番,向兵部提提意见,可绝对没想过要造反。
听郝园说要造反,众人立刻就害怕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道:“将军,长安城里的禁军共有十六卫,咱们这一卫人马如何敌得过那么多人?”
郝园闻言说道:“城里的禁军多在北苑练兵,守宫的也就那千把号侍卫,只要咱们下手快,足可以在北苑的人回城前杀进宫去,把该办的事办完,要是能拥立个什么新君,说不定各位还可以拜将封侯!”
可是,郝园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突然感到周围的士兵都停了下来,转过身一看,居然是太宗皇帝领着李承乾,马宣良和几个侍卫伫马在营门前,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李承乾到底还是没能在太宗皇帝之前赶到太子千牛卫的军营,这父子两个是在半路上遇见的,当太宗皇帝看到他的时候,的确很生气,更是恨铁不成钢,李承乾贩卖南仓的储粮之事,太宗皇帝尚且不知,可是身为当朝太子,太子千牛卫居然发生了哗变这么大的事情,显然是李承乾这个太子做的不称职。
不但不对自己的亲军广施恩义,而且还听凭太子千牛卫的将士吃被雨水浸泡过的霉米,不闻不问,乃至酿成了哗变这等事。
不过看到李承乾赶去的方向,也是太子千牛卫的军营,太宗皇帝的气也就消了一半,不论如何,李承乾总归还是有些担当。
等到太宗皇帝一行人赶到军营之时,正好看见柴令武受伤被抓,乱兵喧哗着冲出了军营,郝园则在极力的煽动众人。
太宗皇帝见状大怒,当即出言呵斥,众乱兵这才发现了太宗皇帝,皇威赫赫,有两个将领腿一软,已经跪了下来,接着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跪下了一片。
就连郝园自己也是双腿一软,差点儿跪下,但猛地又醒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冷笑一声道:“圣上,您带着这几个人,就敢到我千牛卫军里来?”
太宗皇帝闻言,纵声一笑,道:“千牛卫军是你的吗?哼,口气不小,你给朕听清楚了,千牛卫军可不是什么人的,它是大唐的禁卫军!”
郝园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干脆狠了狠心,大声回应道:“说得好听,你把我们当成大唐的禁卫军了吗?这么多年了,你一天也没忘了我们是老太子的旧部,今儿一天就毒死了我们好几个弟兄,在你的心里,根本就不把我们当人看!”
太宗皇帝闻言大怒,厉声斥道:“你好大胆子,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这粮食是怎么吃死人的,朝廷自会追出缘由来,至于说朕一天也没有忘了你们是隐太子的旧部,哼,这话说得可是别有用心,你自己数数,这些年朕从太子千牛卫军提拔出去的将领有多少?这一次,宫中的禁卫军都去北苑大操,朕独留你们千牛卫军守卫京畿,要是心中存着芥蒂,会这么做吗?”
太宗皇帝的话说得郝园身后那几名校尉一齐点头,脸上均露出后悔的神色。
凭心而论,这些年来,太宗皇帝对他们的确是不错了,历朝历代,但凡争储的,不说旁的,就前朝的杨广,一朝得逞,第一件事就是将废太子杨勇的亲信杀的杀,贬的贬,太宗皇帝当年不但没有杀他们,反而委以重任,单单是这份信任,就值得他们感恩戴德了。
郝园见众人动摇了,不禁有些慌神,挥着手中的长刀喊道:“不要听他蛊惑!弟兄们,开弓哪有回头箭,咱们犯下的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如果往回走,他们这些人能饶了咱们?杀过去,只要杀了他们,大事必成!”
郝园说着,挥刀向前冲去,可是只有几个心腹跟在他的身后,余下的人都低着头,或站或跪的僵立当场。
太宗皇帝喝道:“你们好大的狗胆,难道想试试朕的天子剑锋利不锋利吗?”
说着,太宗皇帝“唰”地拔出剑来,往地上一掷,剑“当”地一声没入土中:“朕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朕也不拦你们!现在,朕宣布一道旨意,今夜太子千牛卫军第一个过此剑者,人人得而诛之,诛之者,朕立即封他为万户爵!”
随着太宗皇帝的言语,军营门前顿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乱兵们面面相觑,郝园和他的心腹们脸上也露出一丝惧意,郝园试探着提刀往前迈了一步,立刻感觉到无数目光刷地射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众士兵风声鹤唳,也一齐向后退了数步,他们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崩溃。
这时有人嚷了一声:“算了,回营吧!”
有人第一个转身向回走,余下哗变的士卒立刻纷纷如潮水般的退下。
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在这个时候,太子千牛卫军的大帅公孙武达也闻讯到了,他可是当年跟着太宗皇帝一起在玄武门杀隐太子的旧部,对太宗皇帝忠心耿耿。
见着太宗皇帝,连忙下马,跪地请罪。
太宗皇帝训斥了公孙武达几句,便让他先去营中稳住人马,这次哗变的兵卒中真想闹事的人本就不多,不少人只是激于一时的义愤,想向朝廷讨个说法,更多的人甚至只是想看看热闹,太宗皇帝都亲自来了,局面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谁还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很快各营就平静下来。
到了后半夜,北苑的三万多禁军奉召回到城中,守住了各处机要之地,长孙无忌、房玄龄等重臣也相继赶来,太宗皇帝这才在大队武卫军的护卫下进入太子千牛卫军的中军大帐。
方才带头闹事的兵丁很快就悉数被拿,至于郝园,见大势已去,已然畏罪自杀了。
经过一番调查,太宗皇帝才弄清楚太子千牛卫军的官兵吃霉米已经有三天了,这让他十分惊讶,立刻下令严查霉米的来历。
马宣良见太宗皇帝累了一宿,身子十分虚弱,就劝他早些回去休息,太宗皇帝见局势已经平息,这才回宫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太宗皇帝心里惦记着太子千牛卫军的事,问马宣良霉米的来历查到没有。
马宣良回禀,根据太子千牛卫军粮仓的司守招供说,霉米都是柴令武弄进来的,仓里的好粮,头些天被他悉数交给了太仓令。
太宗皇帝闻言,这一惊可着实非同小可,事情居然和太仓有瓜葛,最近粮务都是东宫在管,会不会和太子也有关联呢?
事情牵扯到这一层,那就真大意不得了,太宗皇帝忙下令马宣良备车,他要立即去一趟南仓。
太宗皇帝的车驾很快就到了南仓,他亲自到仓中验了一个仓廒中的粮食后,太仓令这才听到消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忙不迭地行礼,接着又陪太宗皇帝验了两个仓廒。
让太宗皇帝心安的是,仓中满当当地存放着近四十几万石上好的白米。
太仓令赔着笑脸道:“圣上,仓中全是扬州米,这里地势高,虽然连着下雨,可一点儿也没有受潮。”
太宗皇帝点点头,用手指取出几粒米放在掌心,然后送入口中咀嚼了一下,说道:“嗯,不错!”
就在这时,粮仓的一角,一只猫突然跃起,只听得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一只老鼠落入了猫爪之中。
太宗皇帝随后说道:“你这太仓老鼠不少啊。”
太仓令堆着一脸笑说道:“自古有仓就有鼠,没有根治的办法,只好多养些猫了,太仓的猫在长安是出了名的。”
太宗皇帝看见了粮食,也就安心了,带着人向外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对马宣良吩咐道:“你去看看,猫把那只老鼠吃完没有!”
然后,太宗皇帝便迈步走到太仓署大堂里坐下,时候不长,马宣良将一只小陶碗端了上来,里面有一小团米粒。
马宣良道:“圣上,这是从那只老鼠腹中取出的米粒。”
太宗皇帝端起那只碗仔细查看,神色不禁严峻起来,抬眼一瞥太仓令,发现对方神情紧张,额上不断有汗珠渗落。
突然,太宗皇帝将碗重重地摔在案上,冷笑一声,道:“好大胆的狗才,你仔细瞧瞧!”
马宣良将碗端到太仓令面前,太仓令接过那碗,两眼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太宗皇帝说道:“既然你太仓里的米都是好米,这仓中的老鼠却怎么偏偏好吃发了霉的陈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