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面的声音，老太太回过神来，问道：“谁啊？”</p>
“我也不认识，”吴嫂接着道：“他说他是从C国来的。”</p>
C国来的！</p>
难道跟冯琦有关？</p>
对。</p>
肯定是冯琦的事。</p>
思及此，老太太立即走过去开门，“人呢？人在哪里？”</p>
“就在楼下。”吴嫂道。</p>
“我这就下去。”老太太立即往楼下走去。</p>
吴嫂跟上她的脚步。</p>
两人走到楼下，只见客厅里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p>
看到老太太，立即迎上来，“老太太，您好！我是加米拉，也是冯教授的朋友和同事。”</p>
看来她猜的没错。</p>
这个C国人就是为了冯琦的事情过来的。</p>
老太太神色不变，朝外面望去，但是没看到冯琦的声音，接着道：“冯琦呢？她人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p>
虽然冯琦已经做出了背叛的事情，可身为母亲，老太太依旧对冯琦保留着一丝希望。</p>
她希望冯琦能及时回头，悬崖勒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p>
看着眼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加米拉犹豫了下，接着道：“我能跟您单独聊聊吗？”</p>
“可以，”老太太点点头，“你跟我这边来。”</p>
老太太带着人往会客厅走去。</p>
吴嫂很有眼力见的端来茶水。</p>
加米拉礼貌的道谢。</p>
喝了口水，老太太看向加米拉，问道：“冯琦怎么了？”</p>
加米拉来的时候调查过老人家的年纪和身体情况，接着道：“无论在哪里，科研实验都是有风险的。您先做好心理准备。”</p>
做好心理准备？</p>
听到这句话，老太太心里一个咯噔。</p>
她知道，冯琦多半是出事了。</p>
须臾，老太太转头看向加米拉，“您请说，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p>
年轻丧夫，年老被唯一的女儿抛弃，看保姆的眼色过日子，这世间，还有什么苦，是她没尝过的？</p>
冯琦是老太太的独生女，虽然老太太说的简单，可加米拉还是怕老人家有些承受不了。</p>
“老太太，其实有时候......”</p>
老太太在这个时候笑出声，“说吧。你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了，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p>
“好吧！”加米拉在心里斟酌着用词，接着道：“老太太，冯教授，她在登陆外星球欧罗巴的时候，被异种攻击牺牲了！”</p>
牺牲......</p>
牺牲了。</p>
冯琦居然牺牲了。</p>
虽然老太太早就知道背叛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她没想到......冯琦会这么快牺牲。</p>
此时，老太太脸上说不出个什么神色。</p>
悲凉？落寞？伤心......</p>
这些全都看不见。</p>
有人曾经说过，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哭都哭不出来。</p>
她的泪早在年轻的时候流光了。</p>
见状，加米拉立即道：“老太太，冯教授是为人类牺牲的，是为伟大的科研实验牺牲的！你们华国有句话叫，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冯教授的牺牲，比泰山还重！您应该以她为荣！”</p>
以她为荣？</p>
好一个以她为荣。</p>
闻言，老太太眼底全是讥讽的神色，她突然想到一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p>
在冯琦还很小的时候，她就拿这首诗来教育冯琦。</p>
可惜。</p>
冯琦从来都没有听进去。</p>
须臾，老太太抬头看向加米拉，“如果她是为华国的科研工作献身的，我是该以她为荣！可现在呢！她是为谁牺牲的？她又死在了哪里？”</p>
冯琦背叛了华国，背叛了岑氏基地，现在还死在了异国他乡！</p>
说出来老太太都觉得丢脸，她一生都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唯独在教育女儿这件事上马失前蹄！</p>
老太太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个笑话。</p>
虽然老太太这番话说的很直白，但加米拉并没有生气，脸上一片沉痛的神色，“老太太，您言重了，科研不分国界！无论冯教授是在哪里牺牲的，她都是您的女儿，都是您的荣耀！也是我们C国人的荣耀！”</p>
C国人的荣耀？</p>
冯琦明明是华国人，如今却成了C国人的荣耀，这不是笑话吗？</p>
老太太就这么看着加米拉，“科研不分国界，但做人要知道礼义廉耻！”</p>
华国培养了冯琦，岑五爷给了冯琦进入科研界的机会！</p>
可以这么说，没有华国，没有岑五爷，就没有冯琦。</p>
可冯琦都干了些什么事？</p>
加米拉脸上神色不变，他本以为冯琦的母亲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华国老太太。</p>
没想到，这个老太太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同。</p>
冯琦很容易的就叛变了，很明显，这个老太太要比冯琦有血性很多。</p>
这么对比起来，冯琦一点都不像是老太太的亲生骨肉。</p>
“老太太，还有一句话叫审时势度。生而为人，我们都应该有审时势度！冯教授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说到这里，加米拉顿了顿，接着道：“冯教授是不可多得的科研界人才，她的牺牲，让我们每一个人都非常痛心!她在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这个母亲，所以特地留下遗言，让我来接您去C国养老，您的女儿虽然不在了，以后我们这些人，都是您的孩子！我们会负责为您养老送终。”</p>
这才是加米拉真正的目的。</p>
老太太手里捏着宋代的国宝，只要把老太太接到C国，就相当于拿到宋代国宝。</p>
加米拉打量着老太太脸上的神色，接着道：“对了，还有您的外孙女冯颖。冯颖也非常想念您老人家！再三拜托我们，一定要把您接过去，颐养天年！”</p>
冯颖？</p>
冯颖眼里要是真有她这个外婆的话，就不会等到现在了。</p>
“我谢谢你们的好意，”老太太的态度非常坚决，“但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国家！如果你今天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门就在那里，请吧。”</p>
她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老到不明事理的程度。</p>
想让她离开华国！</p>
根本不可能！</p>
见老太太这样，加米拉又楞了下。</p>
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p>
他本以为他说出这番话，老太太肯定会满口答应。</p>
人老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跟儿孙欢聚一堂，冯琦死了，目前冯颖是老太太唯一的亲人。</p>
可老太太却直接拒绝了！</p>
难道......</p>
比起去C国，这老太太更想要物质补贴？</p>
思及此，加米拉眯了眯眼睛，接着道：“老太太，您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一个人独居华国肯定是不方便的。C国毕竟有您的亲人在，不光是冯颖，以后我们C国科研所的人，都是您的亲人。冯教授不在了，我们会一起替她尽孝，您要是执意不跟我们一起回国的话，冯教授在那边也会不放心的。”</p>
老太太嘴角扯起淡淡的弧度，就这么看着加米拉，“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就别跟我这个老太婆绕弯子了。”</p>
加米拉心里有些经惊讶，可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老太太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什么目的。要说有目的的话，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能代替冯教授，好好孝敬您，让您度过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目的。”</p>
加米拉这番话说的漂亮极了，换成旁人，可能就要被这番花言巧语给骗了！</p>
给尽孝呢！</p>
还要度过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要知道，老太太是个失独的老人，对于失独老人最大的诱惑就是度过一个儿孙满堂，幸福快乐的晚年。</p>
可惜。</p>
坐在加米拉对面的老太太，思路清晰，而且绝对爱国，有浓烈的归属感！</p>
老太太嘴角依旧保持着笑容，“你别看我老了，但我可不糊涂，年轻人，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打你往那儿一站，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什么目的！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我这个糟老婆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这帮大费心机。”</p>
加米拉眯了眯眼睛，他知道，这回是真的遇上对手了，十分诚恳的道：“老太太无论您信还是不信，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任何目的。我们只是想让您安度晚年，代替冯教授尽尽孝意。”</p>
说到这里，加米拉顿了顿，接着道：“既然您不愿意去C国，那我也不勉强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只要您想，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语落，加米拉将自己的名片放在桌子上。</p>
老太太也不怕得罪人，直接拿起名片，当着加米拉的面，就扔在了垃圾桶里。</p>
加米拉的嘴角抽了抽，克制住心里的怒气。</p>
以他今天的成就，从没有敢在他面前这样，可今天，却被一个华国老太太这般打脸，这让加米拉心里非常不好受，但此时，就算再不好受，他也只得忍着！</p>
什么都没有宋代国宝重要。</p>
千万不能因大失小。</p>
“老太太，冯教授是您唯一的女儿，我知道您心中有气，也非常伤心，”加米拉站起来，接着道：“其实跟您一样，我们也非常伤心。”</p>
说到这里，加米拉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封，“您就冯教授一个女儿，现在冯教授走了，您在华国无依无靠，这是我们博士的一点心意，抚恤金虽然不多，但足够您在华国生活，您一定要收下。”</p>
“不用了，”老太太抬手拒绝，“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败！她换来客死他乡的下场，是她的报应！你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p>
就当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女儿吧。</p>
一连被老太太拒绝了好几次，让加米拉有些怀疑人生。</p>
而且，这一次，他并没有说其他话，他只是留下一些钱而已，按照正常思路，老太太肯定会收下这笔钱。</p>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p>
生而为人，谁不爱财呢？</p>
老太太的这个反应在加米拉的预料之外。</p>
更让加米拉没想到的是，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冯琦一句。</p>
没有问冯琦的遗体是否运回地球，也没有问关于冯颖的事。</p>
这就有些冷漠了！</p>
“年轻人，”就在这时，老太太接着开口，打断了加米拉的思绪。</p>
加米拉回头，“您说。”</p>
“请吧，这里不欢迎你。”老太太也懒得在多说些什么，直接下逐客令。</p>
加米拉神色不变，也没有觉得尴尬，“打扰了。”</p>
说完这句话，加米拉就往外走去。</p>
走了几步，加米拉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老太太，“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您想，您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语落，便不再有任何留恋。</p>
留下老太太一个人站在屋里发呆。</p>
直至加米拉的背影完全的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老太太才放下浑身的戒备，瘫软在椅子上，两行浊泪自眼眶滚滚而至。</p>
冯琦是她唯一的女儿，说完全不伤心，那是假的。</p>
可在伤心又能怎么样呢？</p>
事情已经发生了！</p>
老太太哽咽着嗓子开口，“我早就说过，叛变者不会有好下场，这孩子，她就是不听，就是不听！”</p>
报应！</p>
这都是报应！</p>
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恶，这辈子，老天爷要这么惩罚她。</p>
吴嫂看着痛哭流涕的老太太，嘴角勾了勾，须臾，走上前，假模假样的安慰道：“老太太，节哀顺变，您就别伤心了。您这样，冯教授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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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老太太抬头看向吴嫂，“你觉得她这种人还能去得了天堂吗？”</p>
别说上天堂，在过去，冯琦这种人，是要被株连九族的！</p>
女不教，母之过，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脱不了干系。</p>
闻言，吴嫂楞了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是道：“老太太，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您怎么伤心难过也是没用的。上了年纪的人，情绪波动不能太大，这对您的身体也不好。”</p>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叹息一声。</p>
......</p>
看到加米拉从冯家别墅内出来，蒂娜立即迎上去，“怎么样？？”</p>
加米拉摇摇头，“不怎么样，冯琦的母亲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顽固！”</p>
“一个老太太而已，有那么难搞定吗？”蒂娜皱了皱眉。</p>
语落，蒂娜接着道：“她拒绝跟我们一起回国？”</p>
“对。”加米拉点点头。</p>
“为什么？”蒂娜问道。</p>
加米拉接着道：“她不但拒绝跟我们一起回国，还拒绝了我们的抚恤金，也没问关于冯琦的后事。总之，她的表现不像一个失独的母亲！”加米拉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静的母亲。</p>
闻言，蒂娜也愣住了。</p>
正常情况下，发生这种事情，家属只会嫌弃抚恤金不够多。</p>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家属既拒绝了去C国颐养天年，又拒绝了天价抚恤金的。</p>
还有。</p>
冯琦毕竟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可老太太却表现的那么冷静！</p>
华国不是有句话叫死者为大吗？</p>
她就一点也不念及往日的母女情分？</p>
想了想，蒂娜接着道：“华国人生性贪婪，冯琦的母亲是不是嫌弃钱太少了？”</p>
“应该不是，”加米拉摇摇头，“她从头到尾就没提过抚恤金的多少，更没有打开信封。如果真是抚恤金的问题，她大可以直接提出来，没必要这样。”</p>
蒂娜愁眉紧锁，接着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卡拉博士再三交代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宋代国宝的事情，如果这趟半点收获也没有的话，我们回去怎么交代？”</p>
“我也不知道，”加米拉点了根烟，“这件事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棘手。”</p>
在来之前，加米拉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p>
这趟过来，直接把老太太带回C国，然后给冯琦弄个衣冠冢。</p>
华国都讲究陪葬品，他本想着利用老太太对冯琦的思恋，提出把那块宋代国宝拿出来冯琦当陪葬品。</p>
谁知道，老太太直接就就拒绝了他！</p>
“我有一个办法。”蒂娜紧接着开口。</p>
“什么办法？”加米拉问道。</p>
蒂娜接着道：“可以让冯颖做老太太的工作。冯颖是老太太唯一的外孙女，老太太百年之后，冯颖是合法继承人，那些东西，除了给冯颖之外，还能给谁？”</p>
闻言，加米拉眯了眯眼睛，“这招倒是可以试试。”</p>
被华国开除国籍的人，只有冯琦一个人，冯颖又没被开除国籍，她还是可以自由出入华国。</p>
蒂娜接着道：“那我马上回国一趟，把冯颖带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