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宛娘说的一样。崔云姬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她抽回手腕,羞赧地对暮笙摆摆手,声音沙哑道:“烦你外面候一候。”
暮笙也知晓她是怎么个情形,话不多说,转过身,看到一旁的宛娘,便朝她挥了下手,顺便将她一同带了出去。
外头灯火通明,数十名身着盔甲的士兵持刀静立。
整座临江楼寂然无声,静得可怕。
暮笙坐下,打量了眼宛娘,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别具一格。”下了药,让个女子在这,他们图什么?难不成是她弄错了?其实是崔云姬误食春、药,他们好心派了婢子来照料?
宛娘并不说话,她转头就看到一旁站着的林潭,她也在看着她,眼中冷到了极致,见她望过来,林潭撇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糟蹋了她的眼睛一般。宛娘心头一梗,缓缓地低下头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崔云姬出来了。
赵成诚恳地赔礼道:“在我宴上,出了这种事,委实惭愧。”
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
崔云姬到底年轻,也到底是女子,事关名节,怎如何也做不到风淡云轻。暮笙看她一眼,便指着崔云姬带来的两仆役道:“这个,怎么回事?”这两名青壮这会儿正是鼻青脸肿,相互扶持着勉强站立。
这回出来回话是这临江楼的店主,小老儿颤颤巍巍地出来,诚惶诚恐地叩首:“是蔽店几名客人,吃多了酒,就与崔大人的两位仆役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实在是抱歉……”
暮笙看了眼满满当当的大堂,似笑非笑道:“今夜生意格外好,一个个的,到了这时候还在饮宴。”
店主一个劲赔笑。
“那药是怎么回事?”崔云姬道。
店主更是不安,惶恐地赔罪:“是店里一个童子下到酒里的,不知怎么,单单在大人的杯中了。那童子,小的已交给府君,大人尽管审,小的一向做清白生意,出了这事,实在是冤啊。”
他一面说,一面就哭号起来。人家做的滴水不漏,暮笙扶额,这亏是只能吃了。
就像她做了两手准备,自己进来,派了人埋伏在外,他们也是两手准备,恐怕那男子就算没被遣开,他们也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崔云姬冷笑一声,径自走了出去,走到一半,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的是在灯下难掩美色的宛娘,嘴唇嗫嚅,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
宛娘也算救了她,她本该向她道谢,却因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更因宛娘立场不明,说的话还不尽老实,那谢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暮笙拎着马鞭指了两个士兵道:“去,把相关的人都带回去仔细地审。”
这些做官的一走。
大堂中的“客人”都有条不紊地退散,一系列动作寂静无声。
赵成沉着脸,道:“这下,真要你死我活了。”说罢,他看向林潭与刘惠民道:“不碍事的,那童子一家子都在我手上,他是个孝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纵然如此,林潭与刘惠民也没轻松一点。
这一晚上鸡飞狗跳的。平白拉了仇恨。
刘惠民吊着眼角,阴阳怪气地道:“林爷,让您找个可靠的男人去,怎么就送了这婊、子进去?知道你怜香惜玉,也不看看时候!”
要将林潭的火点燃只需两个字,宛娘,她骂得,别人骂不得。她斜眼看他,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爹到了老子跟前都得赔个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放肆了?”
刘惠民气得满脸通红,良久,在林潭冰冷蜇人的目光下,狠狠道:“你迟早死在这祸水手里。”说罢,甩袖而去。
赵成看他走远,摇了摇头,道:“明日来我府上,咱们从长计议。”
林潭默然颔首。
待赵成也走了,林潭方回过头去看宛娘。
宛娘寂然无声地站在那里。
林潭不走近,也不说话,她心里憋着,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咒骂。
终于,那店主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小心翼翼道:“东家,夜深了……”
林潭转身道:“随我回去。”
回到林府。
林潭一下轿便径自往里走。宛娘跟在她身后,步伐凌乱,却仍是牢牢坠着。
等进了房中,林潭关上门,方强压着怒气,问:“你为何自作主张,坏我的事?”
一路上过来,没有消除她的愤怒,反倒愈加强烈。
宛娘不避不闪地看着她,平平淡淡地开口:“以卵击石,以指绕沸,何必行无用之事。”
她在置身事外的做派,让林潭笑了,她笑了一阵,正起颜色来,认认真真地问:“所以,我就该引颈受戮?连搏一搏都不行?宛娘,你究竟多想让我去死?”
她认真得近乎谨慎地问出这三句。宛娘不由想到几年前,她也是这般认真得近乎谨慎地朝她伸出手,问她是否愿意随她走。悲哀的感觉顿时布满了她整个胸堂,她红了眼,拼命摇头:“我想你好好活着,不需多富贵,只要好好活着!”
林潭低低的笑,她垂下眼睑,满身寂寥:“你看着崔云姬的眼神,充满向往,她临走前还回过头来寻你。”
她的语气,让宛娘难受得要命,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长久以来,她们二人早已习惯了相互伤害,等到需要一句浅薄的安慰来取暖时,却忘了改怎么说。
林潭也没奢望过宛娘会对她和颜悦色。那满腔怒火在几句来回间泄了个一干二净,林潭突然觉得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没意思,说什么都不过是自说自话。
她深深望了宛娘一眼,然后转过身,丢下一句:“这几日,就在这屋里待着,不许你出门。”便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暮笙,暮笙来的有点迟,猜错的快给栗子,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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