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坐起身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扫过梨花几,随手夹起一只雕花琉璃盅,在指节间轻轻晃晃。
“蘅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啊。
至于那个小丫头嘛,倒是比我想象中能干一些。”
公子兀自喃喃道,眼神愈加凌厉起来,指间的力度愈来愈大。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去请二小姐了,麻烦她走一趟了。”
公子颇有些无奈地说着,夹着酒盅的手指又缓缓移回了桌面。
“叮”地一声脆响后,酒盅稳稳落在了梨花几桌面,待酒盅完全稳住,公子才移开了手指。
“是!属下这就去办!”跪着的人得了令,猛地站了起来,差点一个踉跄栽倒。
“等等。”公子唤道,重新卧在了羽毛枕上。
“大人还有何吩咐?”
“这次别再搞砸了。”
公子闭着双眼,轻轻笑着,却比不笑时更阴冷了许多。
“他们可早该是死人了。”
黎明,蜀州,锦官城风水最佳之地。
一片浓密的竹林中,掩映着几座幽僻的亭台楼阁,不宏伟不奢靡,但每一处设计都极尽别出心裁的精巧,方在锦官城最热闹的街区,取得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幽静。
秋风轻轻扶起阁楼四周的纱幔,放任月色偷偷溜进阁楼中,流淌在深色木地板上,纷纷散落的画卷上。
几十上百幅画卷,有眉眼,有琼鼻,有玲珑小嘴。
拼在一起,就是一张美艳到冷清的小脸。
书桌旁,容谨正握着笔,专注地用丹青描摹着一双明眸,眼中除了画,再容不下其他。
韶域端着木质茶盘,轻手轻脚地掀开纱幔走了进来,跪在桌边将热茶端上桌,摆在离画卷最远的地方。随后又拿出金剪来,今夜不知第多少次剪了剪桌上的蜡烛。
“公子您又在画娘娘了?”韶域凑过去一点,看着画中熟悉的明眸问道。
容谨闻言,手中的笔骤然停下,一滴墨顺着笔尖,滴落在了在画中眼眸的眼底,成了一滴浑然天成的泪珠。
本来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眸,骤然黯然神伤起来。
“这不是母亲的眼睛。”容谨搁了笔,认真地解释道。
韶域又认真看了几眼,才恍然大悟道:“是我看错了!这是那日在锦春楼遇见的那位宣姑娘的眼眸。”
容谨眼中微微一亮,含笑点了点头。
“看宣姑娘的本人不觉得,但单看宣姑娘的眼眸,与娘娘的眼眸,还真的是有几分神似。”韶域说道。
再认真看了看画,又忍不住赞道:“不过这份神似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公子您却一眼就可以看出,真是观察力超群!”
容谨闻言,淡淡笑出了声。
“我哪里有什么观察的机会呢,总共也没能见到母亲几面。”
容谨笑着,眼角却渗出几分苦味来,声音在极致的温润中,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