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
就在放声狂吼过后,杨子麟的胸口之上最严重的那处伤口部位登时破裂,然后一条条血肉触手疯狂涌出,仿佛以千百倍速度破土而出的新苗。
同一时间,他眼眶之中,口鼻之中,无数肉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疯狂生长蠕动,纠结缠绕,争先恐后的堆积覆盖,让他眨眼间再无半分人样!
毫无疑问,抵抗失败,杨子麟整个人开始了彻底的畸变,无力回天。
如此惊变之下,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眼神顿时大变,白子玉更是痛苦、不忍的大叫:
“不——!”
锵!
与白子玉大叫声同时响起的,便是一声清越而又森寒刺骨的刀声。
几乎就是在大叫声传出的同时,只见陆铮眼神默然,豁然拔刀,一线刀光宛如黑暗虚空中骤然绽放的雷霆,将杨子麟彻底崩溃、畸变的身躯和面容笼罩。
嗤的一声,刀光闪过的瞬间,即将彻底化作邪魔的杨子麟身首瞬息分离,头颅滚落在地。
头颅被斩落,他低伏的身躯上剧烈的畸变过程却没有立刻停止,条条触须疯狂舞动间,仿佛带有某种本能一样想要支撑着无头身躯继续站起,令人毛骨悚然。
知晓邪魔生命之顽强,一旁的岳山叹息一声,手中银枪如龙出海,瞬息穿透其胸膛,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无头身躯犹自在地上挣扎,陆铮声音低沉:
“火油!”
孔维等人红着眼,咬牙将火油、火石接连投出,火光轰然而起,瞬息将杨子麟的无头身躯覆盖,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
白子玉死死握着手中的长剑,泪如雨下。
火光熊熊,映照在周围所有除魔人的脸上,无不显露出难言的沉默和悲哀。
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时常在一线战斗的战斗人员,直面各种邪异和恐怖的威胁。伤残,死亡、乃至被邪魔污染的风险,存在于每一次的除魔行动之中,像是杨子麟这样的情况,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
也许有朝一日,他们之中有人也会在某一场战斗中面临同样的境地,只要邪魔还存在一天,这样的事情终将会继续上演。
这也是他们这些人的宿命。
火光烈烈,陆铮凝视着跳跃的火光,以及火光之中被吞没的畸形人影,也是默然不语。
加入除魔司这两个月,他和杨子麟等手下来往也不算太多,但是对方性格稳重,经验丰富,交代的几个任务都能很好的完成,是一个可靠的帮手。
可惜,和原主一样同样是舍己为人,杨子麟付出的代价却过于惨烈,以至于他在理智即将崩溃的关头,只能以死亡寻求解脱,即便他身为杨子麟的直属上级,也根本无能为力。
“各位,节哀顺变”
除魔司的火油都是特制,燃烧性质十分猛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子麟畸形的身躯已然在火光中化作焦黑的尸体,一动不动,一旁的岳山默哀一阵,低叹一声,上前拔出银枪。
气氛压抑而沉默,陆铮凝视着尸体上渐消的火光,头也不回的道:
“杨子麟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身后白子玉悲痛失语,孔维声音干涩,黯然回答道:
“老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除了老母以外还有一对妻儿”
陆铮默然点了点头。
除魔司对于阵亡的除魔人有丰厚的抚恤,并且会在某种程度上保证其家眷的生活,算是这场悲剧中唯一的安慰。
只是类似的悲剧绝非孤例,火光中他抬眼而望,城头更远处,还有一个个防卫军士卒没有发现,或者说是顾不及这边的动静,依旧在各处血泊中、废墟中抢救着伤员。
这些伤员中,有的残缺不全,已经是尸体;也有个别的浑身血污,全身都被腐蚀大半看不到一块好肉,生死不知。
这样的情况就算活着显然只是一种痛苦,在悲痛的呼喊中,救人的士卒最终不得不咬牙含泪,亲手结束了这些兄弟袍泽痛苦。
从救援开始到现在也就片刻的功夫,城墙上下各处,一具具尸体就零散排列成排,堆积成堆,可以说是尸横遍野。
陆铮不是没见过死人。
却从未同时见过那么多的死人。
再加上杨子麟已经辨认不出模样的尸体就在面前,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体会到,所谓邪魔给这世界带来的到底是怎样的灾难和恐怖。
这一切,难道就无法改变么?
这个世界的人们,包括我,终其一生都要生活在这样的邪恶和恐怖之下么?
将这幅壮烈或者说是惨烈的图景尽收眼底,陆铮眼眸深处似有火焰在跳跃燃烧。
穿越以来,因为自身的污染和异化,他孜孜不倦的修炼、追求力量就是为了能在这个邪异怪诞的世道更好的活下去而已,
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他深刻感受到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更是隐隐产生一个别样的念头,自心里开始萌发。
“胡军!”
“指挥使胡军何在!?”
就在这时,城头上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动静,打乱这默哀的气氛。
他目光一转,便看到在不远处的城头上,一个身穿暗金铠甲,肩披猩红披风的高大男子在众星捧月之下登上城头,冷声呼喝着什么。
那男子年纪大约三十许,面容冷峻肃杀,面容犹如刀削斧凿,行走之间有一种龙行虎步、目空一切的霸道之感,其人仿似乎地位甚高,周围无论大小军官,无不急忙见礼,不敢怠慢。
很快,正在和其他军官一起救治伤员的指挥使胡军快步赶来,急匆匆的行礼道:
“指挥使胡军,见过赫连统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然而,面对胡军的行礼,被称作赫连统领的霸道男子却环顾四周的一片狼藉,以及城区之外被人头飞廉肆虐过的大片农田、农庄,森冷道:
“这就是你们给我守的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