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拿着。”他把手里的一个小餐包塞到她的怀里,让她抱好,转身朝前走。
“我不懂。但是,我也不瞎!”
她仿佛自言自语似的,有意无意地刺激着前面的人。
四月里的烟萃山,真是一片好风景。满山的树都绿了,花都开了。粉的、紫的、白的……一步一幅画,三米一个景。身边一大片粉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桃树吗?会结果子吗?甜吗?脆的还是软的?”
“女孩子不要总是想着吃。你看了这些花,应该想着走进去,摆个姿势,拍张照。”秦弥稔停下脚步。
“那是半大老太太干的事!”她朝前探了身子,瞪着他,“那粉色的是什么?”
“樱花。”
“那白的呢?”
“海棠。”
“那……”她抬起右手,朝着远处胡乱地指,带着怀里的餐盒疯狂地摇晃。直到指向一颗葱翠的玉兰树,才停了下来。
“那是你的惊喜!”秦弥稔挑了一下眉毛,对她明媚地笑了笑,朝着那树下走了过去。
2、
秦弥显从她怀里拿走餐盒,也跟了过去。林霏从后面走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朝前走,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忆芝,那就是你的四哥——秦弥笙。你可以叫他四哥,或者,直接叫他的名字。”
这就是之前总被提起的那个人吗?她一边走,一边朝那玉兰树下看过去。
一个修长的身影,斜靠在粗壮的暗褐色树干上。阳光从树叶间轻洒在他的身上,好像在他的周围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仙气。这人看上去,比她的两个哥哥都要稍稍高些许。
白色的衬衣,靛蓝色的西裤,熨烫平整。脚下的皮鞋油光锃亮。健康的肤色,白皙里透着绯红的光彩。倒三角的身形,完美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深棕色的头发……这个颜色,让她朝林霏的脑袋看了一眼。一样的颜色,所以,这是林家特有的发色吗?
林霏把她带到那人的面前,放开她的手。“表哥,这是忆芝,四叔的女儿”
“四哥好!”她朝他点了点头。
他的鼻头饱满,不大不小,刚刚好。鼻梁挺拔,不高不矮,刚刚好。嘴唇生得那样性感,樱花似的颜色,不厚不薄,刚刚好。这人生得……哪里都刚刚好。她的思绪在他的身上飘飞开来。他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个误落凡尘的神仙。
“五妹,你好!”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影院的银幕后面绕出来的,自带回响,“不介意我叫你忆芝吧?”
她害羞地低了头,轻轻摇了摇。
“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又没大人在,看得我毛孔震惊!”秦弥稔没好气地打岔,“走远点唱戏去。”
秦弥笙低着头,朝着脚边撑开的帐篷,淡淡一笑。那笑,如同玉兰初放一般温暖——他对着帐篷笑。
“稔,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来给你撑场子啊!够意思吧?”秦弥稔忙着打开一个个袋子,头也不回,有些敷衍地回答。
秦弥笙抬起脚,要往他们身边走的时候,被秦弥显喊住了。“这边不用你们。忆芝第一次来,你带她四处看看吧。好了喊你们。”
没有回答,他转身朝远处走去。
“愣什么?去啊!不会不喊你的。放心,架上火,多远你都闻得到香气。”秦弥稔朝她甩了甩手,让她跟过去。
秦弥笙走路的样子也好看。她笑话了自己一下,走路有什么好看的?跟在他的身后,让人自然而然地安心。他像一个经验老道的探险家,踏过的每一块土地,都是这一路最安全的地方。
他在前面默默地走,她在后面默默地跟。周围一旦安静,面前没有书本,她的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之前在老宅,秦弥显穿过前面那人的衣服,很合身。所以,那个“书生”的身材也是极好的,臂力还很惊人,深藏不露啊!她掩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笑什么?”他停下脚步。
所以,用后脑勺观察别人的举动,会不会也是林家的血统里独有的特异功能?
她慌忙抬头,刚好和他四目相对。浓密的长睫,深棕色的眼眸。他的眼睛并不像林蓁那般娇媚。俊美的双眼皮,不深不浅,刚刚好……明明是一个中国人,五官看不出什么欧洲人的特征,但眉宇间却散发着希腊神话里特有的神采。好俊朗的男人……他在问什么?
“没。我没在笑你。”她恍然回神,“我是想起二哥那天晚上穿你的衣服,还挺合身的。”
这话会不会不该说?她小心地观察他的反应。这样在意一个人的反应,对她来说,实属难得。他在朝远处眺望。他的每一个停顿,都是一幅美妙的画作……
“我的衣服?在哪里?”
“老宅。三房院子里。”她的大脑已经停止工作,小脑可能也正在萎缩。
“他带你去那里做什么?”
“不是二哥带我去的,是三哥。三哥带我去堵大哥的。我跟你说,好在我们去了,不然林霏姐……”这算不算是林霏的隐私?她慌忙住口,又觉得应该没事。他们是亲戚,八竿子打不着,也是亲戚。
“她去老宅了?晚上?”
“不是晚上去的。早上,我们在同一架飞机上,一起到的。”
他的话语沉着、淡定,让人捉摸不透这一番提问背后的目的。
“你刚才说,是稔带你去的。那么显,怎么会穿我的衣服?”
“朱九澍要走的时候,二哥刚好过来。他是从实验室赶过来看我的,衣服脏了,就让林霏姐帮他找一件换。”
“朱九澍?”他似乎又笑了一下。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是在眺望。
“他是大哥走了以后翻墙进来的,怪吓人的。林霏姐摔碎了两只碗。幸好三哥在。”她低着头喃喃自语,“四哥,你是做什么的?很久没回来了吗?我看你比我还新鲜这山坡上的风景。”
“叔公的船务……”他的话很少,声音很轻柔,“回去吧。”
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她忽然意识到他们并没有走远。刚才的一路,其实是在绕圈。围着刚才那颗玉兰树,绕了半个圈。
“这么快回来?”秦弥显没有抬头,用后脑勺发现了他们。
扑鼻的香气,让她从混乱的情思中清醒过来,又瞬间掉进食物的陷阱里。接过肉串,她在秦弥稔的身边盘腿坐下。“咦?”
“什么姨?”秦弥稔坐在帐篷门外,压低了嗓音,“家里可没有什么姨!”
“怎么就你们两个?林霏姐呢?”她这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不用这么小声。”秦弥显抬起脚,挑了一张折椅到他们面前,朝着帐篷侧了侧脑袋。“她花粉过敏,吃了药睡的。不会醒的。”
“过敏?那你们还非要我喊她一起来?”
“来给你撑场子啊!笨蛋。”秦弥稔站起来,夺走她手里的肉串,张嘴就咬。
“秦-弥-稔!”火药味开始扩散。她撸起袖子,准备大打出手。
“看到没?”秦弥稔用串肉的签子指着她,看向秦弥笙,“这是本来面目,哈哈哈!”
她上当了。不过没有生气,悄悄换了一口气息。为了那双“大眼睛”,她憋住了怒火。秦弥笙低着头,朝着帐篷浅笑。她走到秦弥显身旁,像个孩子一样等待着食物。
“老四,是刚下飞机吗?”
“不是。”
“昨晚回来的?”
“不是。”
“早上是你吗?”
“是。”
她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的孩子,等到了盼望已久的餐点,如获至宝一般捧着,在秦弥稔身边坐下,推了推他,朝烤炉边的两个大高个甩了甩头。“他们做什么呢?说相声吗?”
“大眼睛”也不明所以。“不知道,看着像。‘五’,给我两根呗!”一轮挤眉弄眼过后,她顺从地分了两根给他。
“四哥真好看!”她毫不避讳,有点色迷迷地笑。
“比你哥哥我呢?
“你是大眼睛,你最好看!”她朝着他,眯着眼睛笑,“但是,我们凭良心说啊!这个家里,四哥最好看,像个神仙。二哥最儒雅,像块美玉。大哥很性感,性感的‘灞波儿奔’!你吗……阳光,帅气。在我心里,你最好看!哈哈!”
“不是,言忆芝,我发现你这丫头色心不小啊!”他扭头,转身,面对她坐下,手里的竹签上下挥舞。“首先,我发现你对大眼睛有特殊情节。其次,什么叫这个家里?这个家之外,你见过比我们好看的?你也不满洛城打听打听。我看你是见鬼了!”
他说得不无道理,家里的这四个哥哥确实出类拔萃。但是,或许真的有人……也可能是差不多。她笑了笑,拿手里的签子在他的右手臂上敲了两下。“三哥,你有没有觉得四哥怪怪的?”
“没有,我看你怪怪的。你们刚才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我回来那晚在老宅的事了。”
“无聊。”
“就是啊!你看上去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带我来这么无聊的地方?”她把签子朝他身上砸了过去。
“你以为我想!”他咽了一口唾沫,把脚边的签子一根根捡起来,“打牌吗?”
“只打牌吗?”
“美金!你敢吗?”他不屑地斜着眼睛看她。
四个人在帐篷外围坐开来。几个男人的腿都好长。身下的草地上,刹那间满眼都是腿。几圈过后,她把头几乎凑到了秦弥稔的鼻子上。
“还来吗?”
“不来了。我的错,忘了你的专业。”他偃旗息鼓,“烦人的丫头。你们三个玩儿吧!我去看看林霏。”他弯下腰,拉开门,朝帐篷里钻进去。
“二哥,该你了。”
“哦,不要。”
“四哥?”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不玩儿了,烦死了!我还不如跟电脑玩儿。”
“我包里带了电脑。去拿吧。”秦弥显站起来,丢下手里的牌,拍掉身上的草屑,头也不回地朝帐篷走。她只是说气话,他却当了真。
“老三,做什么呢?”
“哥。林霏好像……在发烧?”秦弥稔从帐篷里探出脑袋,脸上满是焦虑。
秦弥显跨进帐篷里,只一会儿,就从帐篷里跨出来,手里抱着昏迷不醒的林霏。“你们?”他停了停,“忆芝,你跟老四的车回去。老三,赶紧……”
“不。我开你的车。”秦弥笙终于说话了。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让人误以为他早就人间蒸发了。“让稔陪她在这里。我的车留给他们。”他朝草地上丢下一把车钥匙,走到了秦弥显前面。
也没有人征求她的意见,一个个走的走,收拾的收拾。
“三哥,还有不少吃的,我们吃完再走?”她憨憨地笑了一下,挽留住今天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