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悄然的从窗格间映入,仿佛一汪凉透的死水,我就这样陪着建宁,自无尽的灰暗静坐到东方微微泛白。
五彩鎏金香炉里的蝶念香经过彻夜而燃尽,只蓄下了一堆冷寂的死灰。我明白建宁心中的伤痛,深刻的耻辱和悲哀,把一颗本就不完整的心生生碎成片片,我哪里再敢对她说出:“这一切都只是在皇权争斗下,罗熙的一个计谋。”这样残忍而尖锐的真相。
已经是建宁来到云南王府的第十日了,那日她刚到时,我和众人都在府门口焦灼的等待接应,眼看着金霞大开,淡云漫天,车帘被轻轻拉开,建宁一身丹红丝线炫金轻罗长裙,流云髻以凤尾九天的金簪堆纵而起,锦绣繁华,一眼看去,犹如桃花开遍般的灿烂。
当她的眼神扫过众人,落在我和沧泱的面上时,她先是一怔,而后,便是凄楚一笑。我与建宁视线相交的瞬间,只觉心中微微一刺,待她走近我时,我才是真正的一惊——原本丰泽红润的面颊如今变得瘦削苍白,胭脂脱晕在面上,半分也不融合,突出的锁骨轻掩在丹色的素薄长衣下,叫人感到孤冷。
此般消瘦,唯余下一卷憔悴,看不见当年丝毫的风韵和美好。
房中烛色渐渐昏暗,建宁的神情在弱光中显得呆滞,长久的哭泣和睁眼之后,眼睛干涸得刺痛,我们只是怔怔的坐着,寂静之后,房门终于被人推开,我转头看到翠香平静地端着盥洗的用具走进来,咬一咬唇,半跪在床前,沉默地等待着。
我轻拍建宁,劝道:“公主,先洗把脸吧。”
建宁缓缓点头,又摇头,忽出声问我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朝翠香轻摆了摆手,翠香起来去到旁边。
我想了想,问:“公主想听真话吗?”
建宁朝我点头,“当然,若你都对我说假话,那么我就真的不知道要相信谁了。”
翠香将拧好的帕子递到我手上,我接过,拉了拉建宁,一面为她轻拭泪痕,一面叹气道:“没有为什么。”
建宁愣愣的看着我,满脸都是不解的神情。
我低了低头,继续说:“这个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就像当年我和罗熙,我也曾拼命的问自己为什么,但最后也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我握住建宁的手,“公主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我缓了缓,又说:“要相信世间的美好,到最后一定会有一条路可走的。”
建宁凄然的一笑,看着我叹说道:“淼淼,我终于能理解你当时的痛楚了,也终于明白那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对你说出的话有多么的可笑。”
我忙摇头说:“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你说出的话才是对的。”
建宁蹙眉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抿嘴一笑,道:“等公主熬过去了吗,就会明白,现在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觉得我在安慰你,所以还不如先不说,你可能会更舒服点。”
翠香拿过帕子,端起水盆,默默退出。
建宁对我道:“淼淼,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望着窗外清明的阳光断层状的照在霞色雀羽整金帐上,凤光翎翎,霞金色的纱锦上藏着隐隐的雀蓝细毛随着阳光左右流动,璀璨得不带一丝混杂,忆起往事,不禁怆然一笑道:“因为罗熙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建宁的眉头越蹙越紧,惊讶的盯着我,“淼淼,你在说什么!”